桑榆未晚锋情炽(76)
“呦呦呦,好了好了,又没真骂你,眼眶红红的,是要哭还是怎么的?你一哭,阿华肯定以为我欺负你,从门口冲进来找我算账怎么办?你知道我最受不住这个,不问就不问了。”
“秦叔,您对我们杜家的恩情已经够深厚的了,今天我还腆着脸来求你帮忙,是我的不是,但您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了,我只能来找你,请您一定要成全我。”女子殷切的恳求响彻在书房的每个角落,声情并茂的模样令陌生人都不忍拂她的愿望,何况是羁绊甚深的秦达。
“我不能答应你,梓黎,今时今日,你怎么还能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请求,昂!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你这是让我违背当年的承诺,我做不来。”秦达拒绝梓黎的请求。
“秦叔,我知道让您很为难,我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您当年许下的承诺。您是个践信守诺的人,这么多年承蒙您的照抚,我承了您的恩惠没能还给您,现在又来讨要更大的人情,我不该,但请您帮帮我吧,来世我一定结草衔环来报答您。”梓黎继续哀求秦老爷子,希望他能答应她的请求。
“别跟我说什么报答这类的话,当年应承你母亲的时候,我就把你当作亲身女儿一般看待,现在你跑来求我答应的是这样的事情,就是那刀子剜我的肉,剔我的骨,我怎么可能答应!”秦达见好说不成,改用厉声呵斥,横眉怒目的歹说。
“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不该揭您的旧伤疤,在您的伤口上撒盐,更不该让您许诺我这么大的事情,请您千万体谅我,好吗?你现在应下我,不算违背约定,是我的责任,所有的过错全都归咎于我。”
“什么责任不责任,约定不约定的,我说的是现在!”秦达的情绪已然极度不稳定,面临崩溃的边缘,站在他眼前的女子他视如己出,也深知她的性格为人,看似孱弱的肩膀承受的是常人无法懂得体会的痛苦,温润如水的眼眸折射的内心无比坚定的信念,紧抿的嘴角是其无法动摇的决心的证明。
梓黎的这幅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一样的地点,近乎一样的对话,还有那倔强的神情动作与她如出一辙,秦达仿若回到当初。当年的他使尽浑身解数,百般劝说也唤不回她坚定不移的步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生命,无计可施,无能为力,因为他面对的是那样一个决绝地几近残忍的女人。
往事历历在目,挥散不去,磨灭不了,难道当年的事又要重演,秦达发誓绝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绝不容许。
场面胶着着,互不相让的两人对峙着,端看谁能更胜一筹,谁先松口就输了,再没有赢得机会。
华伯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争吵之声,正想僭越闯入做个和事佬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忽然之间消失了,华伯前行的趋势也随之停了下来,选择静观其变,让爷俩多些相处的时间,他坚信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问题都会圆满解决,先生那么疼爱小姐,小姐也是那样孝顺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里再没有传出太过嘈杂的声音,华伯松了一口气,正想放心地守在门外时,梓黎走了出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一脸轻松自在,眼中神采奕奕,与来时那个满腹心事,强装欢笑的女子判若两人。
从梓黎的身上,华伯认为事情应当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送梓黎离开后来到书房,不曾想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幕——鬓发皆白的先生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脸上的神情让人觉得他对未来已不存在希望,绝望至极。华伯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幢房子时,他看见过这种神情,太过鲜明,所以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了。
脱离苦海
入眼是漫天的白,白色的门,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吊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铺天盖地,源源不断,滚滚而来,映入眼帘。
被置身其中的梓黎似乎为这气氛所感染,亦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苍白,之前所展现的光彩照人仿佛是前世的记忆,已不能出现在红润不再的脸上,也无力表现她一贯温柔贤惠的模样,惨白的嘴唇无法吐露关心与祝福,她能做的仅仅是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安详。
榆桑并没有像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她是那样安静,脸上没有任何可以告知旁人当事人心理情绪的表情,而是安静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样的表现无疑是不正常的,至少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唯一的亲人的女孩儿来说,哭泣、崩溃、晕厥等等,任何哀痛的表现形式都不为过,毕竟是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