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735)

作者:刹时红瘦

当然,这不能成为老太太的无罪宣告。

恩怨与血缘相联,善恶同天伦纠葛,这就是兰庭心里的死结。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比我还要可怜多了。”春归忍不住嘀咕出声。

纵然是毫无睡意,但她却不想起身,她觉得自己应该在今天寸步不离陪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边,不让他觉得孤独。

结果就是本无睡意的人竟然因为陪伴而也相跟着梦周公了。

但春归这场睡梦极不踏实。

隐约里似有谁在身旁狞笑,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沉,春归看不见狞笑的人,尽管如此她却感觉到了尖锐的恨意,像冷剑一般先行刺穿了自己的心胸,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一个人,从来没有。

是谁在说话?

——小美人儿,到底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你可知道我为了一亲芳泽,苦心策划了多久?好的是功夫不负苦心人,而今到底是宿愿得偿了……别这样瞪着我,再娇艳的美人儿,满脸怨毒可都大煞风景……我劝你乖乖的,用心取悦了我,虽说没法子让你像过去那样风光得意,好歹还能锦衣玉食。

是谁在说话?

黑暗里春归什么都没法看清,但她忽然摸到了一把匕首,于是毫不犹豫拔刀如鞘,突然眼前一片雪亮,她拼尽所有力气将匕首刺入了一方赤裸的胸膛!

然后她就看清了一张人脸。

春归猛然惊坐起身。

“辉辉?”

“别碰我!”

伸手推开兰庭,春归才真正的清醒,然后她发觉自己的掌心竟然尽是冷汗。

“怎么了?”兰庭的嗓音里仍然带着浓浓的倦意。

春归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幸亏只是一场噩梦。

但谁能告诉她她为何梦到了温守初?!

——

接下来的整整一日,春归都在困惑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不仅仅因为噩梦的内容,更让春归不解的是当她惊醒那一刻,缘何笃定梦中那张恶心的人脸属于温守初!

她的确听过渠出提起温守初对她的垂涎,心中自然极其反感,大抵是因如此才会有那一个噩梦,但春归虽然和姚氏接触数回,但她并没有与温守初碰面,只不过知道这人长着一管鹰钩鼻,又隐约忆起当年在顾氏宗家远远看过一眼,可春归确定那模糊的一眼并不深刻,且事隔多年,除了对鹰钩鼻稍有印象外,眉长眉短眼大眼小并不记得。

她到底为何笃定梦里被她一把匕首捅穿胸膛的人就是温守初?

这种感知太吊诡,让春归几疑自己也和陶芳林一样,开启“梦卜”的异能。

还有梦中的恨意,也未免太过真实,那分明

不仅仅是厌恶而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现实中,并没有哪个人让春归具备和他同归于尽的决心。就算眼下想着温守初在噩梦里说的那些流氓话,也只不过有如再吞了一块爬满蝇虫的砖头肥,恶心归恶心,就更不值得和这样的人“共赴黄泉”了,哪来梦境里那无比真实的锥心刻骨的不共戴天的恨意?

这晚兰庭回到斥鷃园,瞧见春归仍然无精打彩意志消沉,也情知她仍受着昨日一场噩梦的郁扰,兰庭虽未能够开导春归说出梦中情境,只猜测着或许是他因为一时激进,不知怎么的就把过去那多阴谋诡谲一股脑的脱口而出,让春归大觉负担,很觉自责。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度量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又再暂时忍受与妻子“小别”,待安置的时间,搂着春归在帐子里提议:“虽说入冬,息生馆位于城郊更比家里寒僻,却着实没有那么多的人事烦扰,莫如你去那里暂住一阵儿散散心,可以邀了大妹妹作陪,息生馆和万卿兄家隔得近,你大可时常邀冯娘子一同饮谈,又或干脆办个赏看梅花的酒会,像舒世母、喻娘子,甚至江心姑娘,但凡辉辉觉得投契有趣的人,邀约着玩乐一日更好不过。”

春归惊奇道:“迳勿如今还兼着户部的差使,竟也走得开?”

“我自是不能日日宿留城郊,不过待沐假时定会过去。”这虽是兰庭的提议,但他说出这句话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却取悦了春归,终于有了笑脸儿,且不无淘气的伸出手指来点了点赵修撰的鼻尖:“明明舍不得我去城郊别馆,竟还说这违心的提议,迳勿这样为我着想,我又哪里能够只图自己自在丢下迳勿孤身作战呢?我可没这样无情无义。”

“朝堂家宅这多烦闷的人事,我原本不该都告诉辉辉,让你也陪着心神不宁。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告错也是殊无意义了。只在我这里,母亲的旧案虽说不算完全过去,更加无法释怀,但这些都不应同样成为你的负重,比如祖母。”兰庭到底是捉住了春归那只促狭的手指,捉住就不放开:“你现今知道祖母为了江家,可以毫不犹豫行为逼害人命的事,且你又一贯机智,哪能不知祖母从前待你纵容,无非是因为江琛授意笼络利用于你,按你的性情,自然更加不愿再和他们虚以委蛇,然则你到底是太师府的长孙媳,作为晚辈,又不得不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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