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714)
“大夫人在世时的确很是器重和惠,说来和惠的性情也最宽厚不过,那时候内宅中馈乃大夫人执掌,和惠在太师府里也是顶有体面的下人了,但一直遵奉大夫人的教令,哪怕是对待府里最粗贱的婆子丫鬟,和惠都从来不曾颐指气使,奴婢记得一件事儿,那一年陕西大旱,不少灾民涌来京城,太师府资助佛寺施粥,这件事大夫人交给了和惠协理,哪曾想府里一个婆子却起了贪心,被察出来吞占善米私下转卖,老太爷下令重惩,要把那婆子发卖,大夫人心中不忍,但虽经大夫人求情,老太爷仍然不肯宽谅罪仆,和惠于是想了法子,唤了个和她相熟的牙婆来,又给了私己钱贴补,那婆子虽被发卖到底也不曾受苦,还算卖去了户殷实的人家,做着洗衣洒扫的活计,免了苦役。”
“妈妈对这事竟还记得?”
“原本老太爷在世时待下宽厚,极少施以这样的重罚,且那婆子吞占的钱财并不多,为的也是她有个孙儿体弱多病,打算攒些钱买药请医,故而多少下人都觉那婆子情有可原,对她心存同情,和惠用自己的私己钱贴补牙婆,替那婆子求了个好下家,所以个个都称赞和惠心善,当然也敬佩是大夫人教令得好,如今还有人偶尔提起这事……”简保家的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怕是有不少下人都在怀念婆母执家宽厚,不似如今,丁点过错就要挨罚吧?”春归看上去一点也不以为忤。
她在太师府如今也算站稳脚跟了,可自从她随兰庭入京,从曹妈妈等人做为开端,便惩治了不少仆婢,下人们虽多的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不过到底心有戚戚,忧愁自己站队失误便被清算,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下,怀念过去的“现世安稳”似乎情理之中。
简保家的不无尴尬的应了一声儿。
“和惠从来没曾受过婆母的惩斥么?”春归又问。
简保家的立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慢说和惠和淑这些大丫鬟,就连粗使仆妇偶尔有了错失,大夫人都只是温声细语的告诫几句,这么多年来,惩斥下人只有一例。”
春归来了兴趣:“惩斥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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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雪来事露
“被大夫人惩斥的婢女,说来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字唤作什么奴婢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这奴婢竟然趁着大夫人的侄儿来太师府串门,把自己做的一双鞋子悄悄送给了朱家郎君,这事儿也不知大夫人是怎么察觉的,总之当众惩斥发作了那丫鬟,立时便喊了牙婆发卖。大夫人原本就最重体统礼矩,自是容不得这等不守规矩的奴婢。”简保家的说道。
春归便没有兴趣再问朱夫人的旧事了,而笑着转移了话题:“妈妈家的三丫头,听说最近很得金鹊看重啊?想来妈妈今日从我院里离开后,你家女儿又会得金鹊的赏钱了。”
这话惊得简保家的立马起身,多少受宠若惊都转化成了诚惶诚恐:“大奶奶,奴婢家的三丫头是在金鹊婆婆管的花草房当差,从前儿一点都不显眼,自从奴婢得用于大奶奶,金鹊才有意笼络三丫头,这件事儿奴婢知道不好,所以主动告诉了青萍姑娘,大奶奶放心,奴婢家的三丫头虽说蠢笨,但心眼是实诚的,知道奴婢一家认定了大爷大奶奶为主,哪里还能这头受惠那头迎合,且今日大奶奶问奴婢这些话,奴婢也必定不会告诉三丫头一个字。”
“妈妈误会了,我正要嘱咐妈妈把这些话让你家女儿泄露给金鹊呢,金鹊的赏钱,妈妈也让三丫头照拿不误。”春归另又示意青萍赏了简保家的碎银子:“我年轻,不懂得多少为人处世,但自来的秉性便是用人不疑,妈妈肯为大爷和我效劳,我心里是感激的,这点子赏钱妈妈先拿着,替家里的小子丫头们添上一身絮袄,暖暖和和的渡冬。”
简保家的千恩万谢告辞,却是满头的雾水,不知大奶奶今日为何特意请她来询问和惠的事,就更闹不清为何特意嘱咐她把这事泄露给二夫人知情了。
却说菊羞,早前也在一旁,听得和惠的不少旧事,早已忍不住一肚子的见解:“都说朱夫人仁厚,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呢?老太爷重惩那婆子,是因那婆子侵吞了善米,不管数量多是不多,总归会造成好些灾民因此不得粥米/果腹,这是攸关人命的事,当然不能放纵!和惠一介婢女,竟敢违逆家主,纵容下人仆婢吞占善米不受重惩,给她们自己做脸,倒让老太爷杀一儆佰杜绝贪奸的用意落了空,至多是妇人之仁,往大里说还有几分居心叵测。
她悄悄的施惠也就罢了,偏是闹得人尽皆知,底下人岂不议论老太爷过于严苛?朱夫人身为子媳,竟然也不责罚和惠,说明是赞同和惠此行的,这就是有意与翁爹对着干了。我听着朱夫人倒像对太师府的家规视若无睹,行事首先考虑自己的功利,做的是姑息养奸的事体,得的却是宽厚仁慈的名声。不过事体若有碍娘家门风,朱夫人就没这么‘仁厚’了,如她陪嫁丫鬟的事儿,照我说来,郎情妾意一拍两合,送双鞋子而已,哪里就罪该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