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56)

作者:刹时红瘦

这话大大出乎了春归的意料,很有些傻气地应了一声儿。

赵兰庭的眼睛里便带有了几分笑意:“她是你的陪嫁丫鬟,我若直接斥责,未免让你也难堪。”

春归便明白过来,自己的有意试探,是被赵大爷给看穿了。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觉得不满,脾性看上去还算温和的样子,只尹姑娘一看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大约不会诽谤他人,那“不好相与”的评价,到底是出于哪一方面?

这个疑惑未解,春归却见娇兰又折了回来,捧着一盆清水,显然要服侍大爷洗漱,她早前已经得了“告诫”,当然要见好就收,不能再由着娇兰继续在这恶心人了,淡淡道:“大爷不需婢女服侍,你们都退下吧,在外头听候就是。”

娇兰不服,只一抬眼,正迎上春归冷淡的目光,她突然醒悟过来别说此时已经不在宗家,就算仍在宗家,连顾老太太都去了庵堂吃斋念佛,她若不服管,可没了靠山撑腰。

也只好暂时隐忍,不无委屈地应诺一声,柔柔弱弱地退下。

赵兰庭这时却回过味来,感情在新妇眼中,他要么容貌丑陋,要么品行有亏,如今眼见着两方面都还妥当,故而才觉讶异?

不知为何,突然更想表现出体贴入微、完美无瑕,看看这小女子会从哪方面去寻找他的瑕疵,无果后还会不会莫名困扰。

只他还没来得及表现,竟见新妇忽闪着扇子一样的睫毛:“大爷真不用婢女侍候洗漱?”

似乎自作主张之后,几分心虚的模样。

“举手之劳,何需旁人?”这话脱口而出,赵兰庭却又说道:“再者,服侍夫君,不是娘子应当的责任,假手婢女又是什么道理?”

“我……”这个字也是脱口而出,春归语气一顿,几分别扭的改口:“妾身的确应当服侍夫君,不过今日,可不能脚沾地面,也只能假手旁人了,大爷若看不惯娇兰,妾身左右,倒还有两个本份的丫鬟,不如唤入她们服侍。”

“这倒不用了。”赵兰庭莞尔,当真起身,自己动手洗漱,又拆散发髻,一番举止极为流利,当真做惯了的架势,他把自己收拾清爽后,又才坐下:“既不习惯,在我面前不用以妾身自谓,若觉夫君也不顺口,大可称我表字迳勿。”

这话音才落,却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动,仿佛腹鸣。

赵兰庭看向春归,却见她很是光明磊落的样子:“一大早起身,忙忙碌碌,偏还不让尽情饮食,待黄昏妆成,除了那口半生的水饺,再没进食,迳勿休怪,我早就已经腹中空空,实在忍不住肠中雷鸣了。”

“那么,这肠中雷鸣需要哪样美食才能慰籍?”

春归见赵大爷如此好说话,欢喜道:“一碗热乎乎的芙蓉面就足以慰籍了。”

赵兰庭便当真踱去了门外,交待郭妈妈去拿一碗“热乎乎的芙蓉面”,待吃食送来,让摆在屏挡外的炕桌上,眼看着他又渴又饿以至于忘乎所以的新娘,就要脚沾地面,好心提醒道:“新妇在花烛夜,沾了地面可不吉利。”

春归惊觉自己才用这俗礼推拒了侍候夫君的职责,大感沮丧,抿了唇角:“那便劳烦大爷,把芙蓉面送过来?”

“汤汤水水,弄污了喜床,岂不更不吉利?”赵兰庭看春归那委屈沮丧的神色,大觉这才是真正的活色生香,竟又有种忍不住要研墨作画的技痒,他忽然觉得这桩父母之命的姻缘,比想象当中要有趣多了,原来不是所有女子,都像以为那般乏味无聊。

春归正腹诽:赵大爷果真不好相与了,答应要满足口腹之欲,却偏让人看得见吃不着是个什么意思?捉弄新妇就这么好玩!

便见那位大爷施施然走了过来,低低笑道:“更简单的法子,娘子怎么就偏想不到呢?”

一弯腰,就把春归横抱了起来。

这突然的亲密接触,终于是让春归有了几分羞涩,她还从未这样亲近地感应父亲以外的男子,身上清爽让人觉得莫名惬意的气息,以至于面对美食时,都享用得不那么淡定如常了,和陌生男子相处,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好在是,阿娘早在新郎回房之前,就飘了出去,否则让阿娘目睹这样的情境,就更该脸红窘迫了。

春归就这么不淡定的把一碗汤面吃得干干净净。

好在设在外间的这张大炕,比喜床要宽敞得多,并不用下地,也能来来回回地慢走消食,春归一边在炕上慢走,一边解释着自己看上去有些怪异的举动:“阿爹从前教我养身之法,进食后不能躺卧闷坐,也不能剧动,缓缓散步,既利消食又能防止肠损。”

兰庭坐在一张椅子里,瞅着他的新婚妻子在炕上走得稳稳当当,想起那时她被仆妇掺扶着从轿子里出来,一路行走拜堂时,似乎也很是稳当,就猜测着春归并没有缠足,这又是一件合意的事,便笑道:“岳丈教导得很是,没有什么比身康体健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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