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42)

作者:刹时红瘦

但为防万一,春归仍然支遣了郭妈妈和文喜,方才随着阿娘,再一次制造和刘氏的邂逅。

刘氏最近心神不宁,甚至于服侍时几回失手,挨了顾老太太的训斥,这也是她宁愿亲自履行跑腿一类的“粗重”活,也不想伫在老太太跟前的原因,但万万没想到竟又会撞见春归,顿时如同大白天见鬼一样,腹诽个不停:这大姑娘果然邪性,怎么竟像两眼安在了她的身上,她什么时间落单往哪里去大姑娘一清二楚,想躲都躲不过。

更让刘氏惊惧的是,春归一开口:“老太太屋里薰香用完了?”

要知刘氏虽是来支取薰香,却并不由她把东西拿着过去,库房自会有人送到,且老太太嘱咐她的时候,身边可一个闲人没有,大姑娘从哪里得知?

这番震惊还未消褪,耳畔又闻:“双亲问埋骨,狸猫绞脏腑,群鼠上房柱,待此三诡后,凶手当服诛。”

春归说完便走,留给刘氏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金乌灿烂之下,刘氏再度感觉阴风阵阵,她白着脸甩着头,似乎就能将刚才春归的一番耳语甩去九宵云外,但事实上这当然只是错觉,刘氏越是惊惧,就越觉得那五句话有如刺骨锥心,她的记性并不好,偏偏就能把那五句话一字不漏地记下,她越想漠视,就在脑子里越是清晰的回响。

刘氏实在是经受不住,向老太太告了病,失魂落魄地往家赶。

她现在还存着饶幸:这个世界没有鬼神的,不可能有鬼神存在,一定是大姑娘故弄玄虚。

但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惧怕的,越是想要求证,因为只有落实“预言”不会发生,才能真正求一个心安。

故而刘氏一出宗家的门楼,不往家赶,径直就往儿子长居的田庄里走。

她是顾老太太的陪房,她的长子便是为老太太经管陪嫁的田庄,老太太的娘家籍居邻县,但出嫁时,娘家为老太太置办的田庄却在槐林,是在古槐村左近的村集,步行其实也不远,小半时辰左右,刘氏虽在宗家有些脸面,但特权还没有大到随心取用骡车的地步,再兼她这时心慌意乱,也不愿再多生事,这一路疾行,出周身热汗,直到一眼能望见儿子经管的田庄,平平静静不像是出了意外的模样,刘氏才重重吁了口气,心头轻松几分。

果然是大姑娘故弄玄虚!

正觉如释重负,哪料便听闻村道上树荫底玩耍的几个孩童,吟唱一首歌谣,赫然便和春归耳语的五句谶言一字不差!

——双亲问埋骨,狸猫绞脏腑,群鼠上房柱,待此三诡后,凶手当服诛。

孩子们轻轻脆脆的嗓音,甚至还夹杂着欢笑,毫无知觉那残忍的辞句意味着什么。

刘氏眼前一黑险些就这样一头栽倒在村道上,忽尔又见一个佃户撒腿往这边飞奔,她喘着粗气迎向前,不及问,就听佃户说道:“正要去请嬷嬷您,可巧您就来了!不得了,嬷嬷快些回去看看吧,说是顾氏族里的什么渝四老爷和四太太,拉着庄头又哭又闹一顿拳脚,说他们家的儿子,是被庄头给害死了,吵着要进宅子里,挖他家儿子的尸骨,庄头快挡不住了,咱们听说是顾氏族里的人,也不敢冲他们动手。”

孩子们还在那里唱着,歌谣像是魔音贯耳——至少对刘氏而言。

她深一脚浅一脚赶往庄宅,就看程氏几乎挂在了长子身上,顾济渝正在和一帮佃户纠闹,场面显然失控,刘氏定一定神,挺着脊梁上前喝止:“渝四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还要体统不要,这里可是老太太的田庄,不是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程氏这才松开了张大,红着眼看向刘嬷嬷,竟然有几分畏缩。

还是顾济渝扯着脖子拉着青筋,一声吼了回去:“我们可是寻了道长测字,卜断华曲是被害杀!细细一想,当初可不就是有人看见华曲和张大一同来了宗伯娘的田庄,这一件张大也亲口承认过,又正是张大一口咬定华曲是为躲追/债外逃避祸,若不是张大杀人,还能有谁?你们敢不敢让我进去,掘一掘后院的菜地。”

刘氏心里慌得没着没落,但这时却不能显现出来,只冷笑道:“什么道长测字,就能让你信口胡诌毁谤老太太?你儿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老太太作何谋他性命!明明就是你们,一味想着不劳而获,几次三番去宗家纠闹,如今宗长都不让你们进门了,你们没了办法,竟打主意来这讹财,当真是丧心病狂!”

又根本不待顾济渝争辩,外强中干吼道:“凭四老爷这套说辞,有胆子就去告官,看官府受不受理,倘若官府要来掘地,我们也不拦着,否则,四老爷要再混闹,我可就要去告你一个寻衅滋事了,看宗长与各位族老,把不把你们惩办严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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