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407)
看来嚷嚷着威胁罢工还是有点作用的,春归把脸埋着枕头里提起嘴角笑得十分奸诈。
好半晌,她才坐起来活像入定一般盘着膝盖,强行梳理着这一灭门惨案的头绪。
被樊大指控的那些嫌犯,其实无一具备杀意动机。
虽然说他们对樊大一家鄙夷乃至憎恶,一直践踏欺辱着樊家人,但这些鄙夷和憎恶其实都不足以积累成为杀意。
看上去最具备动机的是陈麻子,如果他坚信儿子的夭折是因为樊家不祥才被天谴殃及。但如果他真坚执这一想法,当儿子过世时更可能冲动之下行为这样的罪恶,不至于数载之后才被触发杀意,且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生触发这等恶行的劫祸。
陈麻子的厌恨,更像是迁怒。
世上确有那么一些人,当劫难临头遭遇横祸,或者是因为悲痛无法排遣,或者是因为固有的成见,自然而然的迁怒旁人。他们总会忽视自己的过错,比如陈麻子,他不会去反思儿子的病症是否早有显征,是不是他们当父母的照顾不当疏忽大意,没有及时的请医延治,才导致病症恶化药石无医。他们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不应当承担任何过错,所以他们的悲愤便发泄在了樊家几口人身上。
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不祥激怒神灵,才导致了柴胡铺所有的灾难祸患。
横竖樊大不会辩驳,不会反抗,而所有的人都会相信这个说法,因为一切的悲怨日后都能从樊家得以宣泄,他们都可以靠着践踏旁人,让自己的痛苦得以平息。
但其实谁都清楚的,什么天谴神怒,什么诅咒不祥,无非就是众人可是理直气壮欺压弱者的幌子。
他们并不相信柴胡铺没有了樊家几口人,就会从此太平,人人得以万寿无疆,人人能享荣华富贵,反而如果没有了樊家,今后谁作替罪羊?谁还能为他们的不幸他们的愤怒担当罪责?!
他们无疑具有人性卑劣的一面,但他们不像是暴戾毒辣的凶手。
那么杀害樊大一家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会去杀害这么一家懦弱的,可以说生活在繁华京都最底层,最卑微,最艰辛,最不起眼的几口人。
其实仅凭那个想要侵吞樊家宅基的邻里的证辞,春归现在还并不能断定樊大说谎。
那邻人有可能是胡说八道,以便落实天谴的传言,有可能是看错了,他也许是看见了门缝里透出的浓烟和火光,便坚信当时门是敞开着。
毕竟是失火走水,邻人也会担心牵连自家,他那时不可能不紧张,且有的人往往会笃定自己的想法印象,说话作证并不以眼见为实。
樊大说没说谎先不考虑,但春归笃定的是樊大对她隐瞒了一件事。
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因为脸上没有胎青,身体看上去更加健全,所以被几乎四邻五舍坚信是奸生子的弟弟樊二。
樊二从来没有出现在樊大的讲述中,单凭樊大的讲述,这个弟弟像是从不存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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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先行一步
春归认为这有些不符合情理。
虽然说据渠出探听的消息,樊二七、八岁上下时就不知所踪,樊大忘记这个手足兄弟看似不足为奇,但春归并没有忽视关键点——樊大提起已经夭折的长女,是因为心中既悲且愤,悲愤又是因为女儿遭受奸/辱反被诽责,导致他们全家蒙受更加深重的污点。
污点!不仅仅是从他的女儿始为开端。
还有樊二的存在,邻人们笃定他为奸生子,从那时起,樊家人就因为这事遭受变本加厉的欺辱,甚至很可能在樊大幼年时,就因为母亲和弟弟蒙羞,所以他一直不能抬头挺胸的生活,一直无法申辩反抗他人的厌鄙和践踏,不管他相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但因为母亲而蒙羞的事实可能在他心中丝毫不存阴影吗?
他可能因为樊二的不知去向,就淡忘这件事吗?
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过众邻对樊母的斥骂,他只是笼统的概括,把一切根由归结于樊家人瘦弱的体格和脸上的胎青,归结于几代人的贫穷卑微。
是不能正视事实,无法亲口道出生母可能存在的丧德败节的罪错,还是有其余隐藏得更深的原因?
真相无法仅靠梳理,春归需要渠出更多的窥探消息。
与此同时她也不能不能防范着如果柴胡铺的里长当真被凶手贿赂的话,会不会毁尸灭迹。
樊家满门遇害,别无亲友,遗体应当暂时收存在义庄,此时已经是暑季,义庄当然不会妥善保存尸身,至多三日后就会处理,也不知随处一埋还是干脆丢去哪个乱葬坑,更可能当作暴病死亡的人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即便惊动了官衙,恐怕仵作也没法子通过尸身验证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春归必须赶在尸身被毁前设法干预,才更加有利于察明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