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243)
春归想起顾氏宗家,也建有这样的甬道,是供女眷乘坐的车轿通行,当然也是仆妇出入的便道,只是太师府这条甬道更宽长罢了。
在甬道里足足行了一刻有余,马车才停在了拐角处,驭夫退下,有几个婆子抬着青帐小轿过来,先是向兰庭见了礼,又在车厢外问候恭请春归换轿,这几个应当是太师府的老差使了,一个字的赘言没有,一眼睛也不乱瞥,姿态恭卑,轿子也抬得稳当。
约有百余步,轿子放下来,才是到了内宅门前,兰庭也已经下了马。
“不用坐轿了,我们走着入内即可。”
兰庭招手,汤回过来牵了马继续往前走,那几个婆子抬了空轿也往那头去了,而青萍、梅羞等人乘坐的大车估计还没这么快抵达,两人身边顿时空空荡荡再没有前呼后拥的场面。
春归也就不用那么顾忌,开始张望打量起她的夫家来。
这里将就是她大半人生将要渡过的地方了,好奇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像新婚之日的忐忑又回来几分。
二门入内,是一面青石照壁,虽说其上也饰以灰筒青瓦,但壁上却未动一刀一凿浮雕,而是借石面天然有若山水的纹饰,衬以壁下养植的丛丛天竹,虚实相映,庄严又不失意趣。
绕过照壁,便是方方正正的一处院落呈现眼前,两旁有抄手游廊,四角植古木参天,一间正堂坐北朝南,匾上书写“轩翥堂”三字。
兰庭领着春归往正堂西侧的角门进去,绕至后一重院落,她见青漆门上悬着的牌匾写“踌躇园”三字,丰筋多力有云游雨骤之势,一时有些出神。
“这是祖父生前所居正院,名为祖父所题,字为祖父所书,祖母现下仍住在此处。”兰庭对春归简单解释。
论位置和建制,春归已经能看出踌躇园为正院,但没想到的是这里仍然由老太太住着。
时下习俗,老家主身故,老主母因为寡居的缘故,多半都会搬迁至更加幽静的居院,而把主房正院让给当家的儿子媳妇,虽说赵江城和沈夫人夫妻俩如今身在汾阳,但赵江城却是起复未久,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三年中,他们人在京城时,还没能搬入这所向征着家主大权的正院。
看来早前的猜测绝非杞人忧天,太师府的老夫人和沈夫人之间,明争暗斗果然如火如荼。
春归心里沉甸甸的,拿不准传说当中极为不好相与的老夫人会不会因为她是沈夫人择选的缘故,给一个当头棒喝。
而两人刚刚跨入院门,便见一个妇人当面迎来,站住脚步时,冲兰庭颔首微笑:“庭哥儿回来了。”
竟像把春归看作隐身人,没在她眼里落下一点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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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当家夫人
被人无视是怎么样的感觉的呢?屈辱、愤怒更兼自惭形秽?那么该当如何应对?是义愤填膺还是隐恨吞声?春归给出的答卷是若无其事,她的胸腔里脑海中也确然没有各种汹涌复杂的情绪,只有“果然”二字再度浮现——这可是在老太太的地盘,既然自己被视为沈夫人的“同党”,被出现在老太太地盘的人物无视轻鄙太正常了,不值大惊小怪。
但对方可以无视春归,春归却不能无视对方,于是虽说那人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于瞥顾,春归仍然执着热情地“仰望”那人。
一件半高领祥云纽的松花色薄袄,底下是同色的萱草绣襕马面裙,外罩着松花绿的褙子,也只在缘领处中规中矩的绣着萱草纹样。黑发结椎堕马髻,金丝绕拧黄华花。双眉修得纤细,也只用螺黛稍稍描画添色,脂粉施得均匀,不强把腮红重重抹艳涂浓。
高颧骨、浅眼窝,像是不苟言笑的严厉样。
虽说是从汾阳到京城的长途跋涉时,行程得空,春归又虚心向兰庭请教了不少关于相面的技巧,可眼下她确然还没能耐把气、骨、神、貌等等关窍融会贯通,把那妇人“瞻仰”了良久,也无法总结出她的心性品行来,堪堪能从她的着装、年岁推断出身份而已。
又果然便见兰庭礼见道:“二婶安。”
春归也忙忙的礼见,她把目光垂下来,却感觉到终于不再被二婶无视,但觉两道阴风从额头上冷嗖嗖的一刮,知道应是她早前肆无忌惮的打量触怒了这位,得,这下子嫌弃更深了。
又忙抬起人畜无害的笑脸,用明媚回应阴森——
此时此刻,相继从沈夫人及兰庭的口中,春归对太师府的人事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老太太赵母有嫡生的两子,老大赵江城是兰庭之父,老二赵洲城娶妻彭氏,其母为老太太的闺中好友。
面前这位,应当正是二夫人彭氏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