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240)
春归也是听得心潮澎湃:“李济和凤翁面临难题大同小异,且李济也是奔着两全目的,但一个要的是功利和私情的两全,一个求的是抱负和情义的两全,一个低劣一个高迈,可见澹泊之志不能少,利禄之心不可盛,方为至理真言。”
“李济?”兰庭诧异道:“辉辉怎么突然用他和凤翁比较起来?”
春归:……
她又失口了!看来这热血的脾性当真要改。
“我就是听丁娘子说了几句她家中私隐,滥俗的故事,迳勿不会有兴致多听。”连忙挽救,陪着笑脸:“夜已深了,这山中风寒,即便盛夏也不宜晚坐,还是早些安置吧。”
话一出口又才想起凤妪早前的话——
“是建在山中的室庐,本也不料想会留宿外客,一时间能便利收拾出来供人休息安眠的只有这么一间陋室,阿婆也晓得春丫正在服丧,虽不是古板的人,然而正为真情也得从持禁忌,不过只要怀有律己之心,即为恭正,形式如何大可不必拘严……”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她只能和兰庭再次同房了,不过在凤妪看来即便如此她也不算违背为亡母服丧不可放纵淫乐的情理。
春归原本没有别的心思,身为客人也没有强求主家务必再整理一处卧房的道理,大大方方接受了凤妪的安排,但这时她突然提出“安置”的话,立时又觉脸红耳热。
又木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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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异梦之兆
好的,安置。
兰庭的表现是从善如流,虽然只是喝了茶,但他还是先用清水漱了漱口,才站直了身把手一伸:“有劳娘子宽衣。”
本就是在中衣外头虚披着一件,纽扣衣带无一挽系,需得着再“宽衣解带”?但因为春归正脸红耳热的木讷着,脑子本就不灵活,自然也没有挑剔,乖乖听话真过去替兰庭除了外衣,搭在衣架上,才后知后觉。
“迳勿不是一直崇尚亲力亲为么?”脸还热着,眼睛也心虚的看向别处,只用嘴巴较劲。
“那时没娶娘子,只好自己动手,汤回粗手笨脚的惹人嫌弃。”
“自然也有细致温柔的婢女。”春归脑子还木着,丝毫没意识到这话里的“深意”:“难不成迳勿娶妻,就是为了有个贴身侍奉的人?”虽然她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自来也不曾养尊处优,但依然还是介意被当作婢女使唤的好不!可怎么就听令行事了呢……仿佛也不是那么介意……哎呀,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说也有不粗手笨脚的,但这等情趣之事,怎能托付外人?”低低的笑语,像温厚的琴弦余音不尽。
情趣之事……
春归手腕一抖,险些没把衣裳“搭”在地上。
屋子里正在口甜舌滑的人,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老成的赵兰庭?真少年老成吗?好像又不是,比如大半夜光着脚丫子席地而坐举杯邀月,比如“时日无多”的回程途中突然拜访隐士,比如在官道上半搂着她同乘一骑,比如最近越来越多的携手同行……
哪点像少年老成!
春归正犯呆,就觉肩上一沉,身体就被扳了过去。
兰庭“一本正经”地替春归也“宽衣解带”:“这也算报之以李了,所以才说情趣,若和婢女间也如此,在太师府可得挨家法的。”
春归:……
“娘子先请安置。”兰庭仍然落落大方,摊手朝向床榻。
他垂着眼,有趣的注视着尚还有几分窘迫的新婚妻子,他原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循序渐进,两人间也确实亲近不少,凭着春归的性情应当不至于羞窘,看来是他的以为出现了偏差,女子纵管表面洒脱,骨子里多少还是……唔,同床共枕也的确有些暧昧,就算这张床榻宽敞得完全可以各据一方秋毫无犯。
但兰庭愉快的发现春归只是窘迫而不是抵触,情况并不糟糕。
一张薄被,全被春归霸占了,且她下意识摆出面壁的姿态,连垂落的长发也拨藏在了身前,兰庭一时只能看见被子和里衣,以及一个乌泱泱的后脑勺。
他叹了一声:“山间的确要比山下清寒一些。”
而后,春归慢吞吞的转过了身,倒是舍了他半张薄被,帐子里光影黯昧,但他能看见她的一双眼睛比夜色更加幽深,他轻轻一笑:“谢了。”拉过一角薄被搭在身上,没闭眼,仍望着黑暗里那双眼睛。
“我……喜欢这里,喜欢凤翁和凤妪的山居。”不知为何,春归的话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相见略同。”兰庭侧着身,背对着那一间月色,在青纱帐里的天地,两个人隔得再远,也仿佛呼息可闻,直到这时他才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说枕畔私语足以动摇凡人理智,也能够体会了为什么有的人会耽于儿女情长闺房之乐,因为这一刹那,连他都会心生执妄,渴望着摆脱俗世烦累,和他的妻子,其实还不算刻骨了解的人,就此恣意澹泊的渡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