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238)

作者:刹时红瘦

回忆往昔,凤妪不免感慨:“起初我便知道我和他虽说投缘,但身份相差悬殊,也只有一段露水的缘份,原不敢奢望长相厮守,就更不敢妄想结发合卺了,但他却许了愿必定不弃,我信他,也就求了养母赎身,跟他回太原。他甚至不肯纳我为妾,要把我明媒正娶,这怎能让家中认同?婆母跪在他的面前哭求,他也不忍父母养育之恩,心中犯难,一连几日饮得烂醉,不知应当如何抉择,我不忍见他如此,说了想法,我本是卑贱出身,配不上他的明媒正娶,只有一身的孤傲不肯屈为婢妾,我不悔与他相识一场,也能体谅他的难处,好合好散就罢,我依然回去养母之处,并不至于飘泊无依。”

凤妪笑道:“对于世人,应当多数都会笑话我一介风尘女子这样说法是辱没了气节二字,认为像我这样的身份,能为世家子弟的婢妾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不过是俗陋之见罢了,世人论定女子的气节多以贞洁为基准,并不论正邪善恶,儿却自来对这样的看法嗤之以鼻,正如南宋梁红玉,虽说曾经沦为京口营妓,却当面对异族雄兵亦不屈不降,羞煞多少卖国求荣的男儿。”春归听闻凤妪的身世,并不为她曾经栖身青楼便生些微轻鄙的看法,就像当初她看白氏和郑氏,虽说前者为妓后者为良,可论品行的优劣后者却远远不如前者,更别说在春归看来,凤妪无论才华还是品性都不输给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妇。

“那春丫会不会以为我太过轻易的放弃,是辜负外子的情意呢?”凤妪愿意同春归讲述往昔,自然也是看出春归没有那些世俗之见,而越往深谈,这一老一少越多几分忘年之交的情谊了。

“在儿看来,阿婆当年选择离开,并非全因不愿屈为婢妾。”春归想起李济的发妻大丁氏的遭遇,猜测凤妪当时的想法:“确然,礼俗对女子要求以贤惠,尤其官宦门第,主妇必须容忍丈夫纳妾,否则便是犯了妒嫉这一戒条,可女子即便能够容纳妾室偏房,有多少能够容忍丈夫心有别属,情意全然给予旁人?假设凤翁当年另娶他人为妻,时长日久,主妇定然会心存不满对阿婆心生妒恨,妻妾之间一旦冲突,难道凤翁的高堂能够不管不问?到头来为难的仍是凤翁,无法在孝道与情义之上两全。”

可凤妪最不忍的,便是眼见凤翁为难。

“这样说来,春丫若与当年的我异境而处,也会这样选择了?”

“不瞒阿婆,儿本顾私,在儿看来己身的安乐是极重要的事体,轻易万万不能牺牲,要若因为坚持一份爱慕而使余生动荡不宁,儿宁肯受一时的痛苦。”春归直接回应。

不过她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抉择,这样的回应是有些基于想当然的。

“豁达而弃执妄,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可没有这样的心性。”凤妪叹道:“老头子当年见我去意已决,便写了那首《无题》相赠,我们两已经说好了就此别过,但离开太原时,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到未曾相识的时候了,也根本不能设想人生从此无他将是怎番境地。才三日,他追上了我,懊悔不已再次发誓不离不弃,宁肯违背父母高堂,要随我一同回去金陵,我那时心中狂喜,竟再也顾不上会不会耽搁他的前程,我们那时选择了顾私任性。”

数十载转眼而过,凤妪始终不曾后悔,她无比庆幸当年的顾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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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自荐枕席?

奔者为妾。

不得家族高堂许可的姻缘,纵管两情相悦,那也是私定终身“父母国人皆贱之”。

凤翁终究不能许凤妪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纵管他日后高官厚禄、名满朝野,族老尊长谁也不再追究他悖逆“淫奔”的罪错,世人也渐渐不再誹议曾经的年少风流,但凤妪始终不是他为世俗承认的妻。

不管凤翁是否终生未娶,只与凤妪厮守白头,世俗礼法自有一套古板的坚持。

春归想凤妪应当是不觉遗憾的,无非因为连累了子孙被视为“旁庶”,多少会怀有自愧。

她更觉凤翁、凤妪都是幸运的人,因为在此茫茫世俗,他们得遇彼此一见倾心,且挣脱了流俗束缚,至老不负旧盟。

有幸的是她也听闻感会了这一故事,在多少人心易变反目歧途的现实里,知悉坚守尚有饶幸可期。情意,也许并没有传言渲染的那样脆弱和最易抛舍,也可能细水长流,在名利、礼法等等坚壁匪石间蜿蜒绵亘。

而关于凤翁携凤妪奔于金陵之后的传奇,春归是听兰庭归来后叙述了。

彼时山风更清,半轮秋水皎洁穹旻。

酒气风尘已经沐浴散尽了,他们仍是傍窗对坐,披衣散发,各执一盏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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