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274)

作者:刹时红瘦

隔着茶案,太子微侧面颊,仿佛心里涌动的情绪在此一刻酸涨了眼眸,他不知道自己眼睑是否已经浮现湿红。

“这些是我从很早之前,开始一丝一点复苏的记忆,都是关于春归,关于。”

“太子殿下如此称谓臣妇大是不当,望殿下自重。”春归起身,行礼,不肯再坐。

太子便这样抬着眼看着她:“那我该如何称谓?称一声才人还是夫人?”

“殿下,臣妇已为太师府之内眷。”

“所以要说和我就没有关系了么?”他蹙着眉,好像觉得眼睛更疲惫了:“明明知道,如果不是陶氏作梗,我才是的夫君,是和结发同巹的人……”

“殿下慎言,即便一切没有更移,与殿下结发同巹的人从来都是太子妃。”春归两手交叠于腰前,眼睑更是往低垂下:“臣妇直言,曾经也确实断续有过梦境,梦境中盼望见到家父的急切心情以及对温守初的厌恨之意十足真实,梦境里亲眼目睹殿下为臣妇连累而亡于伏杀时……臣妇亦感焦急悲愤,甚至追悔莫及。

但臣妇在梦境中,从来没有感觉安惬愉悦。臣妇非贞烈女子,不至因为屈为妾室的命运无法摆脱便自伤体肤,当走投无路之境应当会选择妥协,可一定的是,如果给予臣妇自主选择的机会,臣妇绝对不肯与他人共侍一夫,所以不管在时月回流之前,殿下待臣妇如何看重,臣妇被多少人艳羡,但获得的所有均非臣妇所愿,臣妇珍惜的,不是从前而是如今。”

所以春归肯定在那一世,是她辜负了太子的情意,所以当她听闻父亲可能生还的消息时,她也想到也许有人利

用父亲算计太子,她不肯告诉太子,是不愿连累太子。

但她做不到无视父亲的安危,明知有诈仍然孤身赴险,最终还是连累了太子。

她的确是红颜祸水,玉阳真君的小师妹点醒陶芳林,更改她的命数让她不至再次祸害太子的决定相当正确。

原本就是孽缘,不应再续,而今,各自相安既于天下社稷有利,于他们两个而言又何尝不是幸事?

太子是真情,她却是假意,她根本不配享有太子的爱重。

“若重视名份,怎知我就不能给予?便是容不下我身边有其余女子,我也照样可以将她们遣散!”

“殿下,臣妇视太子妃,如手足姐妹无异,倘若殿下因为臣妇之故伤害太子妃,臣妇更是宁死也不愿担此罪恶,且得天下者,怎能为一女子而置社稷礼法不顾?臣妇虽贪生怕死,可若为此担当天下人之指责斥骂,亦不敢再苟且偷生。”春归略略后退一步:“最重要则是,臣妇爱慕者并非殿下,无论过去抑或而今。”

“过去如何,我不信真能断定!”

“臣妇绝对不会夺人所爱,殿下正妻既早定为明珠,那么臣妇必然便是因为时势妥协,所以殿下虽然待臣妇挚诚,臣妇待殿下却只有敷衍而已,臣妇可以肯定,视殿下为君,视殿下为主,但臣妇必然从不将殿下视为夫君,且殿下如此明智,怎能不明世事已经更移之理?过去如何并不重要,重要是如今和日后。”

如今她已不再是东宫侧妾,日后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后宫嫔妃,她已经有了爱慕的人,她和爱慕之人已经结为夫妻,这才是她珍惜的缘份,过去的顾春归如何她从不觉得重要,因为在她看来,时月回流之前的自己,也就是一个可怜的人。

一直被命运压迫着往前走,岁月从不静好,根本没有闲心去爱慕,也永远失去了爱慕的资格。

“不久之前,臣妇又做了一个噩梦。”春归这时才微微抬起眼睑,看向太子:“梦里臣妇为温守初监禁,他欲奸/辱臣妇,臣妇拼尽全力将他刺杀,而后也死在了温氏党徒长剑之下,庆幸的是,死前至少未受奸恶凌辱,殿下,从前种种,于臣妇而言皆为噩梦,臣妇庆幸能得重生,更庆幸的是,重生之后没有再陷在那一场接连一场的噩梦里,而今,只要殿下愿意放过臣妇,于臣妇而言,方为噩梦的彻底终结,臣妇恳请殿下……最后施恩。”

屈膝跪地,三拜叩首。

——

春归走了很久,太子仍然一动不动坐在厅堂里。

直至一个宦官犹犹豫豫前来禀报:“殿下,陶氏闹着要再见殿下……”

他方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起身时,竟觉膝下酸麻,太子于是又呆站了一阵,等可以迈步的时候,眉锋眼底俱是冷意。

所有的事,就坏在了陶氏的痴心枉想上,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恶妇,太子俨然对她已动杀意。

可恨的是这处居院里那一双莺鸟,它们仍然还在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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