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023)
“得失心重怎么说?”春归有点跟不上兰庭的思维。
“据我察证,张洇渡并非无意仕途,事实上他考过童生,但两回应试皆未被取中,我甚至还调阅了他的试卷,结果发觉他应题极为认真,根本不像他说的一般,无心入仕应试只是为了敷衍亲长。”
“这样说来龚望是当真的狂放不羁,张洇渡却是因为应试授挫才佯装狂放?”
“是。”兰庭枕着自己胳膊,就这么仰躺着和春归一齐分析案情:“张况岜并不强求儿子入仕,但他可不像自己说的那般豁达,他共有十三子,已经有十一个儿子婚配娶妻,儿媳至少都是门当户对的出身,这么多儿子中,他又最最宠惯幼子,事实上他早在暗中计划,他看中的小儿媳,应当是工部侍郎尤典教的外孙女。”
春归知道兰庭对尤典教早有留意,且基本确定尤典教乃齐王党徒,更兼渠出今早上报的消息,张况岜又的确是去信向“尤公”求救,这位尤公,理当便是现任工部侍郎。
“张况岜是在痴心妄想吧?”春归不好透露渠出打听得来的消息,不得不口是心非:“就算张况岜的确是贿赂了工部重臣才争取得官派采矿,但他本就有求于尤典教,张洇渡只是商家子,且还是庶出,哪来的底气求娶官宦闺秀?
”
“尤典教并没有一口拒绝。”兰庭道:“且唐李杜之所以担冒偌大风险,帮着张洇渡陷害龚望,一定是碍着尤典教的情面,毕竟如今袁箕也属齐王阵营,尤典教应当知照了唐李杜,让他多多袒护张家,这说明尤典教和张况岜间,断然不是受贿、行贿如此简单的关系。”
“会否真是张况岜为了不让静玄耽搁张洇渡的姻缘,才下的杀手,不过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张洇渡把事情闹得这么张扬?”春归问。
“我看得出来张洇渡完全不像龚望,在张家,张洇渡这只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张况岜这条大腿,张洇渡虽得宠惯,但仍然慑于张况岜的管教,他对张况岜是发自真心敬畏,姻缘大事上,纵便是他有非静玄不娶的心思,也不敢当真违抗父母之命,在静玄命案发生之前,他甚至已经接受了尤典教的‘相看’。”兰庭道:“我察证得旧岁年底,尤典教使其子来浙,是张洇渡随张况岜亲往拜访,尤典教之子十分满意张洇渡的才品,试问张洇渡若打算违抗父命,怎会在未来妻舅面前表现得如此出挑?”
“迳勿这也能察证?”春归大诧,赵副使手头难道也有“渠出”?
“尤典教祖籍就在临安。”兰庭看春归震惊的神色,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梁:“我既早已在留意有涉官派矿务的官员,自然不会疏漏这些官员的族人,早早安插了耳目,不过因为之前我们根本未曾听说过无穷苑命案,所以我并没有联络耳目收集这些消息,现在既听说并经办,察证有何艰难的?”
春归心悦诚服,暗道她手中只怕再多十个渠出,也难以匹敌赵大爷的天罗地网。
“可静玄究竟是被谁杀害的呢?”春归犯难道。
“和张况岜应该脱不了干系,不过动因是什么我也还在困惑。”兰庭蹙着眉:“总之这起看似普通的命案牵涉重大,我有直觉……”说到这儿他莫名想起那位殿下来,用腕骨往额头上磕了几磕,心说好端端的怎么拿自己和他相比?
春归却在一旁等着,半晌竟没等到下文,冲兰庭这边翻了个身:“直觉呢?”
兰庭才回魂:“只要告破静玄命案,不定就能给予齐王重击。”
“还真如渴睡之人,立时便见高床软枕。”春归却一点都不欢欣鼓舞。
兰庭打了个响指:“辉辉机智。”
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珠联璧合,赵副使莫名又走了神儿。
却说这日渠出盯着张家,更是大有收获。
先是张况岜听报他家竟然出了两个逃奴,极其震愕,立刻便“杀去”了儿子的居院,张洇渡此时却因宿醉未醒,愁眉苦脸的躺在床上打鼾,被张况岜亲手用冷茶泼醒了,揪紧了衣领问:“你的长随黄文黄武彻夜未归,管事怀疑他们挟带私逃,我问你,他们是不是也知道无穷苑的事?!”
张洇渡被晃了几晃才回过神,整个人却仍然像个游魂儿,茫然的盯着张况岜,一声不吱。
“渡儿!黄文、黄武不会好端端逃匿,你若还瞒着……你让我怎么替你收拾残局?”张况岜重重一搡,他自己也扑上床去,抓紧了儿子
的肩膀:“你跟我说,那天你是不是带着他们两个去了无穷苑?他们有没有看见静玄的尸身?”
“是,我那天带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