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71)
又恼又羞,只好瞪了他一眼。
二哥笑了:“既是林大公子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难道这也要看眼色的?”
林珧笑着摇了摇头,念着二哥的表字叹道:“宏川,不要戏耍你小妹了。”说着,抬手将那一串佛珠挂在了我的脖子间。
抚上那串佛珠的一刹,我便想起了那本由他亲手抄写的《金刚经》。那时就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劝我要心情寡欲呢,还是不过为我祈一祈福?
便问林珧:“大少,崇谨也很信佛么?”
林珧点头笑道:“是啊,老三一向是勤谨奉佛,不曾有半点偏差的。”他看了看我,眼底俱是暖暖的笑意:“听说九姑娘多年礼佛,想来这上面的心得和崇谨是很相通的罢?”
相通么?我并无甚心得,哪里的相通二字?
遂没有接话,只是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微微chuī过一阵暖风,面上痒痒的,似乎有花瓣落在了脸上c脖子间。
我睁开眼,从面上捻起一片花瓣,雪白的,是琼花的花瓣。
将那花瓣托在掌心中赏玩了一会儿,略显无趣,便丢开了。随手端过酒杯抿了一小口,热辣辣的酒滚入胃中,适宜了许多。这才注意到,二哥和五六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俱都笑成了一滩,更有甚者,正击盏高呼。
似乎是在撺掇着,要叫某某来高歌助兴。
但见一个青年慢慢从中站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我坐着的缘故,他看上去格外的高,穿的亦不是当朝当代的常服,那衣裳的袖子极宽极长,飘飘扬扬的颇像仙人之服,说起来么,到还有几分魏晋风流的味道。
他欠了欠身,说道:“在座列位,想听什么?”
二哥最是爱说笑的,笑道:“难得子韬肯唱,我们也须得在曲目上斟酌斟酌才是啊!”
大家都笑了,鼓着掌各出各的主意。
唯有那人,仍是冷着一张脸,就那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讨论。说起来,他的五官是很英俊,剑眉星目,颇有几分侠士的味道,只是这人的个性,怎么那般的冷淡?
他们争论不休,最终目光都落在了林珧的身上。
林珧轻笑起来,挑眉:“认真叫我说?”见众人都点头,便笑道:“唱曹子建的《白马篇》吧,我为子韬击案为拍,如何?”
二哥抢着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二位,请吧!”
那人并不推让谦辞,也不等林珧为他打拍子,执起一根筷子,便在酒盏上击打起来,随即唱道:“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的声音雄浑而高亢,唱起这种激昂的诗句,竟有催人泪下的能力。
我但觉胸腔之中热血翻滚,不知不觉,已落下泪来。
他人俱是同感,不过不大像我般好哭,听他唱罢,纷纷鼓掌长啸,看得出都是敬佩之意。
林珧笑道:“子韬果然英雄辈,非吾等可比。”
那人亦不谦辞道谢,扯起嘴角状似笑了一下,便坐了回去。
虽说他的举动有些太过无礼,但无疑,他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人。我第一天来并未见过他,他是什么时候加入这个文社的呢?
只是想不起来。
好容易等到二哥起身要进屋取琴,我连忙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二哥哥,那人是谁?”
二哥反问我:“你问谁?”
忙说道:“就是方才唱歌的那位。”
二哥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啧舌:“怎么?看上那位了?罢了吧,就你这烧饼似的丫头,还指望人家看得上你?告诉你罢!爱慕那位的大家闺秀可海了去了!”
呸!我这个没正经的二哥!
我啐了他一口,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脚,怒道:“谁和你说这个?不过问一句,你就来拿我取乐了!”
赌气道:“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问去!”
他连忙拉住我,笑了:“你疯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也斜着眼盯着他,学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二哥果然无奈了,说道:“好吧,老实告诉你,那位是林大的故jiāo,京洛人,姓梁名子韬。瞧瞧,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三言两语的打发我,自然没什么稀奇的,我也懒得和他计较,抱起他的琴往他怀里一塞,调头就往外走。
就听见二哥在后面嘀咕:“你可真是越来越彪悍了,哪里还有个女孩子家家该有的模样?唉!要是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我驻足朝他嫣然一笑:“嫁不出去,二哥养着我就是了!”
说完,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
出去才发现,一时不在,梁子韬已不在席间了。连忙四下去找。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他正慢慢悠悠往西去,那个方向径直走,便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