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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

顾天择从实验室出来，踏着一地月华，往教师公寓走去。

夜晚十点的A大，比起白天时沉寂了不少，这条从实验室到教师公寓的小路，更是人迹罕至。

所以，当顾天择看到路灯下那个梳着丸子头，温温柔柔地注视着他的姑娘时，就算他在感情上并不通透，也知道对方是专程来找他的了。

这姑娘名叫陈文燕，是A大化学系的讲师，偶尔会找他讨论教案，请教科研上的疑难。

原本，顾天择并不介意帮帮同事，但帮过几次后，发现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就冷淡下来，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了。

没想到，她会在他必经之路上等他，还挑这个时间点……

顾天择蹙眉。

“顾教授，”陈文燕仰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恋慕，“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夜深了，不太方便。”顾天择回绝，淡淡地向她点头道别，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身后响起陈文燕的喊声：

“顾教授，我……我喜欢你……”

声音急促高亢，带着一腔孤勇。

顾天择停步，暗暗叹息。

然后，他转身，礼貌回答：“谢谢你这份心意，但很抱歉……”

他不是第一次被表白，这套婉拒的言辞，已是熟极而流。

陈文燕是他的同事，是文雅知性的大学讲师，不需要他过多的安抚和教导，顾天择把拒绝的意思清楚地表达出来后，看着对方泛红的眼圈，歉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正要告辞，陈文燕突然擦了擦眼睛，问：“顾教授，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顾天择一怔。

未等他想出该怎样回答，陈文燕又问：“是不是乔沅汀？”

顾天择没说话，黑沉的眸子明明灭灭。

陈文燕又擦了擦眼睛，咬咬下唇，哽咽过后，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没有立刻否认……那你至少是对她有好感的了……可我听见过她喊你‘顾老师’，她是你以前的学生，对不对？”

顾天择苦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乔沅汀曾是他的学生，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教导过她，跟她以师生关系朝夕相处近一年……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从没想过要隐瞒或否认。

“顾教授，你是修过教育心理学的啊……”陈文燕擦干泪水，抬眸直直地看向他。

顾天择长睫低垂，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掐入皮肉，也不觉得疼。

“你应该知道，学生对站在讲台上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很容易产生崇拜仰视的心理，给老师添上种种不切实际的光环，将老师过分理想化，这种所谓的爱，称之为恋师情结或牛犊恋，只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

“也有种说法是，这种感情，属于移情的一种，学生渴望得到父母般的关爱，在潜意识里，将这份情感转移投射到关心爱护她们的老师身上，误以为是男女之情。”

“学生爱上的，只是他们幻想出来的形象，只是老师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一面，并不是老师本人。”

“这种感情或许很炽热很虔诚，但不是真正的爱情，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不稳定不可靠。或许某天，老师某句话某种行为不合她意，就会瞬间崩塌消散。”

“所以，就算乔沅汀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不能当真的。”

“日后，她或许会遇上跟她志同道合的人，互相了解彼此欣赏，到时候……”

陈文燕还想继续劝说，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天择突然出声打断：“我知道。”

他苦笑，轻声说：“我都知道。”

正如陈文燕所说，他是修过教育心理学的。

学生喜欢老师，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他听过见过，甚至多次亲自处理过。

为了应对好这样的尴尬事，他还阅读过大量文献，认真学习过前辈的经验教训。

他也的确处理得很好，喜欢他的学生很多很多，每一届都有，但他一直约束自己，严格拿捏师生相处时的分寸，跟女学生保持距离，谈话总在公共场所，不说与课程内容无关的话，避免肢体触碰，被学生表白时，清楚明白地拒绝，引导她们将对老师的感情转移到学习中去……

多年来，时时刻刻谨慎防范，对迷途的学生谆谆教导……

他怎会不清楚，这种感情是怎样的东西？

顾天择不能肯定乔沅汀对他，有没有这样的感情，她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她是一个天分极高的演员，很多时候，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但他总知道，乔沅汀崇拜他，对他很有好感，她看着他时，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