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枪匹马的神(128)
冯安安痛极了,仿佛剑捅的不是肩胛骨,而是心,而是所有骨头,不是一把剑,是千千万万把剑,在她的心与骨上同时雕琢,打磨……这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每一秒都难熬。更难熬的是,不知何时结束,是那样绵长……
冯安安咬牙道:“你倒是一口气抽了啊,婆婆妈妈的!”给她个痛快!
肖抑道:“那我速拔了。”
冯安安心里“骂”:速拔就拔啊,还要打招呼?煎熬!
却没有力气骂出来。
肖抑平时拔剑,手腕习惯微转,剑也跟着微转。此时先在心中默念三遍,克服习惯,不然会绞着冯安安。而后一鼓作气,只在霎那将剑抽出,稳稳当当。
并不算难的动作,肖抑却手心全是汗。
冯安安长啸一声:“啊——”身子前倾,肖抑及时扶住她。
肖抑道:“接下来我要处理伤口了。”
冯安安眨眼,点头,蹙着眉头。她晓得步骤,肖抑不必向她打招呼。
肖抑抽出随着带的匕首,放到火上烤,过会翻面,再烤。而后蹲着,用匕首剜她伤口处的腐肉,都得剔除,一丁点也不能留。还有陷在里面,粘在里面的血块,边沿那些骨渣骨沫,都得挑干净。必须得彻底清理好,才能上金疮药。
冯安安其实是不怕的,一开始一直盯着肖抑的动作,血也好,肉也好,她看着一点也不畏惧,也不难过。
但是疼啊!
比方才拔剑要疼百倍,冯安安心里从没想过死,可脑子却在无尽的疼痛下冒出一个念头:与其这么煎熬,不如死了算了。
这念头令她吃惊。
冯安安问肖抑:“方才……说的话……还算数不?”
肖抑不假思索应道:“算的。”虽然不知她具体指哪一句,但他对她的许诺,永远都算的。
冯安安道:“那我不客气了!”低头一口咬在肖抑肩头,疼得他肩膀一颤,但仍不忘将匕首移开,免得误伤到她。
肖抑道:“要是疼,就狠狠地咬。”不要忍着。
冯安安埋头咬着肖抑肩膀,用力闭紧双眼,不再看。
肖抑清理完伤口,开始上金疮药。停顿交接时,冯安安的疼痛瞬间消失,她松了口气,松开了牙。
肖抑把药一洒,她又重咬住他。
肖抑背对着她,宠溺一笑,他甚至在脑海里浮现她咬牙切齿,一脸懊恼的样子。
他温柔且仔细地给她上药,上药的范围要比伤口广,这样才能治疗彻底——这样一来,难免就要往下些。他手握着瓶,药的粉末与她左乳上的浅红飞鸟擦肩而过。
不知是飞鸟越过了白色沙漠,还是天上下雪惊到了飞鸟。
肖抑的目光,这次没有移开。
上完药后,听得撕拉数声,肖抑撕了自己的内衫,做白布条给冯安安包扎上。
她瞧见他,逛着一只胳膊,能瞧见部分胸脯,硬。挺着,淡淡的麦色。
冯安安问他:“你不冷啊?”
“不冷。”
既然不冷,她就多瞧一下。
给冯安安上完药,她自己没整理衣服,倒是肖抑,立即帮她把衣服重新理好,穿得整齐严实。
冯安安心想:都快不透气了。
肖抑扶她侧身,背靠在墙上的那一霎,冯安安长出了口气。
肖抑怜惜道:“你先睡会吧。”嫌自己的外袍放地上过,脏,抖一遍,再仔仔细细擦一边,才给她盖上。
担心漏风,边角都扎严。
冯安安觉得很安心,完全松懈下来,闭眼,睡过去。
肖抑不敢睡,在火堆前给她守着。
他想起来救冯安安之前的事。
今日,肖抑去接阮放出狱,老元帅见他来,见陈如常开锁,一面急着出来,一面问他,边境战况如何?
肖抑如实相告,邓氏夫妇原去定北抗敌,定北沦陷,凉玉沦陷,邓稚吾不知所踪,易夫人现帮吴愈守着业阳,出不去,也没法找到夫君下落。
王沐还在青淮,不敢动。
辛阳不听话,好像跑到岳昌去了。
李朝昀也是找不到人影。
阮放听完,随即道:“这群人散了,怕是再聚不到一起了。”这话仿佛在他胸中积压良久,自然而然便说出。
肖抑楞了楞,而后神色转幽:“肉必自腐而后生虫。”
三人出狱,肖抑很快从少卿那得到冯安安同顾江天出去的消息。
不知怎地,他心一沉。
阮放和陈如常却都道,顾江天会照顾好冯安安的。
阮放出狱后,要着手讨到皇帝召令,集结兵力,驰援业阳。肖抑少不得跟随他忙前忙后,到了黄昏时分,他渐渐心神不安。
出了个小岔子,阮放看出他的分神,沉默了会,突然笑着问他:“小兄弟,要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男人应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