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枪匹马的神(121)
……
这会肖抑听说冯安安去了相国府,心头一沉,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来。
果然,至相国府门前,已有家仆在挂白缎。
肖抑上前询问,被告知“相国薨了”。
他先哀悼后再细问,得知郑路明死前,先将儿女唤至床边,嘱咐一番。而后屏退儿女,又唤夫人,各自有各自地交待。
最后,郑路明颤着右手,口齿不清一直重复着问:“郡主喊来了吗郡主喊来了吗……”
不知原由,他强硬地命令家仆去请冯安安,并固执地等她来。
冯安安问询,奔马加快跑,以最快地速度赶来。进入相国府后,她顾不得礼数,一路狂奔,径直闯入相国房中。
期间与尹清心擦身,冯安安心中“咦”了一下,脑中无暇多想。
郑路明此时已经迷糊,冯安安在床前喊了几声,他才认出了她。
重复的话语止住了。
郑路明用很含糊地声音跟她说,冯安安要凑得极极,努力辩听才能明白。
他说:“只护你六日,有愧挚友。”
冯安安与他结识不到十日,才见第二面,但听到这句话,却不禁因亲切感人而眼红。
父王死时,冯安安未能在床前尽孝。
此刻守着郑路明,竟恍惚是在父王最后的床前。
冯安安道:“相国,您无愧天地。反而是我,守您护佑,没有报答,心中有愧。”
她说得哽咽,但字句还是清晰的。只可是郑路明此刻已神出一半,不知有没有听见、听清。
郑路明心愿已了,不再看冯安安,他抬起一只手,不知要抓什么。嘴唇不住抖动,哼哼呼呼,发不准声音,一如他浑浊的,衰老的眼。
冯安安竖起耳朵辩听,此时尹清心也已进来,俯身将耳朵放在郑路明唇前,独她听清了,郑路明说的是“虚名误我”。
他是科举出身,方才眼前仿佛看到离家赴考那一日。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自驮行李,与送出门外的父母挥手道别。他回首一望,是家背后的一片远山。
郑路明微微悬空的右手没有放下来,人已没了气息。
尹清心握住他那只手,温柔助其放下。
……
相国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师,自皇帝以下,纷纷悼念。
这几日,相国府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有两位肯定不会去悼念,也确实没去悼念的人,竟聚在一起,祭奠郑路明这位逝去的输家。
顾晁和张介,在张介家中,面朝相国府方向撒了一抷黄土,而后同举酒坛。
不能一哭其灵,酒告酒酌。
两人酒量都好,半斤下肚,张介竟些许泪眼阑珊。
此时,有顾家侍卫来府急报,说顾大公子趁太师不在,偷溜出府了!
顾江天终于逃成功了。
张介闻言,问顾晁:“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顾晁却丝毫没有中断酌酒的意思,再饮一口,徐徐道:“他该跑了。”
*
顾江天走在街上。
虽生长于京师,他却极少步行。南街北道,平日里顾江天坐车,自觉熟悉,今日双脚走起,却发现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新的天地。
顾江天生得一副令人心跳加速的样貌,兼只一只残臂,一路行来,两侧皆是他人目光追随。
这些目光令顾江天十分不自在,埋头急走。其实他人生得俊朗,步伐也优雅,却自觉狼狈极了。
他心里很难受,又很紧张——甚至有一种此番逃走,将一去不回的预感。
因此离家时,他偷偷拿了把家中的毒镖,随身带着。
“顾兄。”有人喊他。
顾江天循声回首,才反应过来是永嘉公主王施。
王施其实是出宫寻肖抑的,但不期而遇顾江天,倒也正好,有一桩心事需向他挑眉。
“顾兄。”公主道,“正好这几天我想找你说个事。”
“公主。”顾江天避开旁人,压低声音尊称她一声,“草民现在有急事,等忙完了,定回见公主,洗耳恭听。”
顾江天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冯安安,调查清楚悬在心中的事。
她究竟是不是幻师?
公主一笑:“那好吧,下次见着你,再和你说。”纯洁无瑕的一张脸。
顾江天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最近还好吗?”
公主笑得灿烂:“很好啊!”
顾江天回味应答,转瞬触及心底阴霾,眉头微蹙。
顾江天辞别永嘉公主,在京师兜了半日,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让他逮着一个小幻师。
这幻师不是别人,正是冯安安那挂名小师妹,她上次从宫中逃了,被“嬷嬷”捉回去,关在密牢着一顿打。但不知怎地,昨日看管她的人竟然消失了,小师妹试着从牢里出逃,上苍助力,一路看守皆疏忽,她便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