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不知月照人(26)
林葵记着王长松的人情,没过几日就约人谈好,让王长松接了刘寅宝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他干爹提心吊胆这么些年,也想歇歇,去颐养天年了。不过,代价也是有的,林葵让王长松帮着对付端王。
最后查清,掳走柳知月的正是刘府嫡子刘令的狐朋狗友,只是那晚刘令流连花丛,在倚翠楼过了一夜,还没来得及去尼姑庵,就被东厂番子押进了诏狱。那几人下场自不必多说。
而通过接手的花容阁,林葵得知突然出现的季隐并未接端王的橄榄枝,因为认为端王实力不够——自然是暗中林葵打压的结果。如此,林葵不计前嫌,向太子举荐了此人。
而季隐一腔抱负才干急于施展,正卯足了劲儿向太子证明自己。可无论是资历、官职还是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他都被林葵压了一头,没少被林葵明里暗里下绊子。
皇帝日渐沉迷炼丹,身子也慢慢开始亏空。太子羽翼渐丰,站队太子的大臣渐渐从各自为政,到互通身份。而在太子心腹知晓最大的“保皇党”其实是他们阵营的人时,个个都呆若木鸡,震惊到无以复加。所以近来许多大臣遇到林葵时,态度都和善了许多。
唯有柳贤,上朝前后该骂照骂,从不害怕报复,只是弹劾林葵的奏折再也没写过了。
对此,“好脾气”的林葵当然一笑而过,不会计较。他不过是恨林葵拐走他女儿罢了。
只是,林葵也有几分烦恼。柳知月接受了他,可碍于身份,他们无法光明正大。
果然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没得到的时候,看一眼便心满意足了。可当真在一起了,他又期盼着长长久久,期盼着共度余生。
林葵想把世界上最好的全都献给他的珍宝,可他能做到的实在太少了。就说那些风言风语,他不在乎,可他要替柳知月在乎,连他都小心翼翼、不敢伤到分毫的人,怎么能被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用言语中伤呢?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名正言顺在一起。林葵又想起了“九千岁”的事迹,左思右想,觉得是不是等太子登基,自己作为功臣,能求个赐婚的恩典。但他还是不太确定太子会不会答应这种事,毕竟这是有舆论风险的。
听说林葵纠结这事儿,王长松忍不住插了一嘴。
“肯定能答应。你死后他都给你封侯了,这算什么大事?”
林葵不禁一惊。“你莫非也……?”
王长松瞥了他一眼,点头默认。
是了……林葵忽然抓住重点——王长松比他活得长,知道他死后的事儿!
“你可知,柳知月……咱家那相好后来怎样了?”
“你被追封为侯,她就是侯夫人,为你守了一年寡,殉情而死。”
什么……差点在王长松面前没崩住掉泪。
“你确定是,殉情?”
“是,咱家的人查的案。她自杀于你灵堂中,手里还握着一杆花儿,好像是什么丈菊……”
“还留信儿让仆人将你二人合葬于一穴。”
“…………多谢。”
林葵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又想哭又想笑。
再不用管季隐那两句话。林葵不会信了。原来上一世的柳知月,确实是爱他的。
向日葵,向日葵……
这一世的柳知月告诉他,向日葵的花语是
——沉默的爱。
始终注视着太阳,却不爱意诉诸于口。
因而另一个花语是——忠诚。
是他,也是她。
*
出了宫,林葵不再直奔东厂,而是回自己府邸。
一进内院,就看到柳知月正坐在秋千上发呆。见林葵回来,立即弯起嘴角,三两步朝他奔过来。
“等你好久了……”柳知月揽过林葵的手臂,仰起脸,眼中尽是喜悦之意。
林葵也不禁弯起唇角,指腹轻轻抚过她眼角的一抹桃花妆。
“好看。”
见他注意到新的妆容,柳知月笑意又多了几分。
林葵他向来求生欲满分!
“今日来这么早?柳夫人可知道?”
柳御史对他们的事儿眼不见心不烦,但柳夫人对此迟迟不能接受,每见柳知月要往外跑,都是痛心疾首,要阻拦一番。
柳知月无奈道:“……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说到时间,林葵想和柳知月提一提成婚的事。但他知道柳知月对婚姻有抵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对了……知月。”林葵忽然想起,“你知道‘九千岁’苏长延吗?”
柳知月点头。那是大景朝出过的最风光的权宦了。
“咱家打小就仰慕‘九千岁’,盼着长大也能成得了那样的人物。”
“一开始可能是发自内心地想向善,想大景少一些像咱家这种过不下日子的穷苦百姓。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咱家变了,咱家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想着得人尊敬,想要……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