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39)

作者:叫我糯米九

“蓁蓁,我如今站不起来,不能去看小宁,你不要骗我。”

“我没骗你啊……”梁景摇了摇头,笑起来。

“逾明哥哥,我没骗你。我没和别人说过,其实我喜欢薛宁喜欢得不得了,我想要嫁给他,我今年已经十五了,也许明年,又或许再过两年,我就要嫁给他。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也愿意那样待他……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孩子,我想和他一起变老,一起看遍世间冷暖喜悲。无论如何,我都想一直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

“你是薛宁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把我背上花轿啊。”

那天,无论逾明如何旁敲侧击,隐晦曲折,她都只是摇头,和他说薛宁没有做其他的,从头至尾不过给他放了几碗血,好好休养几日就没有大事了。

因为她答应过薛宁,换命的事不能和旁人说,尤其不能告诉逾明。

她的薛宁那么乖,所以她也会很乖,遵从他的嘱托祈求,绝不让他失望。

直到她打消了逾明最后的疑虑,毫无破绽地走出房门,终于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哽咽。她咬住自己的手指缓缓跪坐在地上,拼命按捺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做到了,她早说过,她喜欢薛宁,要做他一个人的小雀儿,所以他让她做的,她都会好好做到。

她狠狠抹了把脸,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往西院赶去,今日他要取蛊,她得陪着她,无论如何她都得陪着他……

第24章 二十四

蛊虫取出来后,薛宁确然不用再遭受昼夜不歇噬心的痛楚,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他从前浅眠,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而今梁景替他换下湿透的衣衫时,他都紧紧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其实这样也不赖,不然他又会推拒着要她别管,生怕耽误了她的名节,他精神不济,有时即便醒来也察觉不出哪里不妥。

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清醒的时候愈来愈少,勉强能认出人,然而梁景每回同他讲话,他都会皱着眉尖轻轻侧头,费力地用左边的耳朵去听。有时听着听着,鼻下会毫无预兆的淌出发黑的乌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通常会仰起头自己用无力的手按住,不肯教梁景碰,太脏了,他不想让他的小雀儿做这些腌臜事。

梁景常看到他望着窗外发呆。

她轻手轻脚搂住他已窄细得打不住衣带的腰,把自己缩在他怀里,仰头啄了啄他的下巴。

他木然浑沌的眼神颤了颤,缓缓低下头,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于是松开长眉,牵起嘴角安安静静地朝她笑。

“薛宁,你在等谁啊?”

“我在等小雀儿啊,”他望着她,眼里有浓重的不舍与眷恋,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化成脆弱灰黯的茫然,良久,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眼底终于归于一片涣散寂然,他恍然喃喃道:“他们不要她了,我要她,我带她走,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她便晓得,他又想起从前的事了,以为自己仍是那个瑜州的少年。

梁景不会叫醒他,她把头埋在他变得很瘦弱的胸膛,浓重的药味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在一起,她吸了吸鼻子,点头:“好,你带小雀儿走。”

她说着,握住他枯瘦如树枝的手,一点点扣在他的指缝,“现在你等到小雀儿了,你要抓紧他,别丢下她。”

薛宁任她把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含糊地应了一声,身子渐渐沉了下来,她再去看,他已又睡着了。梁景小心将他的身子放平,在他苍白干涸的唇角轻轻一吻,“你说过的,记得带她走,不能耍赖。”

方成珅与柳芸来过几回,薛宁都是在昏睡。如今真相大白,他们似乎被浓烈的愧意羞赧压得苍老了许多,他们想要尽力补偿,药材补品成箩筐的往院子里送,仿佛这样就能消尽那点儿滑稽又可悲的内疚。

但又有什么用呢?梁景绝望地想。

他想要一句“小宁”的时候,他们没有给他;他想要一碗热腾腾的寿面时,他们没有给他;他想要一点单薄到可怜的信任时,他们还是没有给他……他们那时吝啬到近乎刻薄,如今又大方得好似散尽家财也毫不在意,可已经太晚了,就算他们从未待他如亲生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好话,他依旧交还给了他们一个康健完整的儿子,用他自己的命。

她不顾旁人反对,执意搬来西院,亲自照顾他,事无巨细。

他开始害怕见到其他人,他不会说,但见到那些粗手粗脚的丫鬟仆从时,他身体会无意识地绷紧,几不可见地发抖,梁景便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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