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安静，冷空气将燥热赶跑，仿佛把季窈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抽走了一般。

她闭眼靠在车座上, 心揪的紧紧的。漫长的几个红绿灯过后，她开始害怕听到手机铃声响。

只要没有消息，对她就是最好的消息。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正浓，苏姨拉着快要哭出来的季窈，指着CT室：“医生正在检查。”

季窈长吸一口气问：“怎么突然晕倒了？”

苏姨六神无主：“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还说什么时候精神好了给你做旗袍穿，然后就突然倒地了。”

季窈知道问不出来什么，有些崩溃地把脑袋埋在腿上，苏姨温热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里藏着哽咽。

许久，季窈的声音闷闷传来：“谢谢你苏姨。”

没有苏姨冷静的处理，季奶奶说不定都到不了医院。

“你这孩子。”

苏姨眼泪掉下来，那只温热的手也变成了抚摸。

医生很快出来，季窈连忙起身，苏扬站在不远处，就见季窈偷偷擦了擦眼泪，瘦削的背却依然挺直。

“情况不太好，脑内血管很多都堵塞了，患者的血压升高，可能需要下支架。”

“很严重吗？”语调已经染上哭腔。

“老年人常见病，需要再进一步检查，就目前来说，病人的身体素质还可以。”

季窈真切松了口气，她再三谢过医生，问：“那我奶奶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一定，生命特征已经平稳，耐心等等吧。”

医生走远，季奶奶被推到ICU。季窈之前离开的时候，季奶奶还在那里嘱咐她早点回来吃饭，如今却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没有任何反应。

季窈咬着嘴唇，透着玻璃望过去，仪器的滴滴声交炽，眼前一点点变得模糊。

苏姨没听懂，问季窈：“到底需要手术吗？”

苏扬在一旁出声：“我认识几个医院的人，我打电话问问，多找几个医生看看。”

这个时候任何好意季窈都不会拒绝。

“谢谢了。”

她侧着脸，始终不敢回头。

苏扬摆摆手，去走廊尽头打电话。季窈被苏姨搀扶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头靠着墙面，身体的重量全部托付出去。

医生的空气都泛着冰冷冷的消毒水味，阳光射不进来的走廊，安静冷清，明明外面的温度炽热，这里却能让人忍不住抱住胳膊，抵住那点寒意。

时间慢慢流逝，苏扬挂了电话，空旷的走廊只有苏扬的脚步声回响。季窈睁开眼睛，想要站起来，头一晕，又重新坐了回去。

很少有这样眼前发黑的时刻，可能是最近减肥节食太厉害，也可能是坐的太久脚发麻。季窈心绪太乱，完全分不清。

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下意识接起。

“窈窈，在哪里？中午想吃什么？”

江远的声音自混沌处传来，带着熟悉懒散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她的耳畔低喃轻语。

她的声音哽咽：“在医院呢，我奶奶突然晕倒了。”

也许是江远的声音太具有蛊惑力，就像那天在餐厅，江远懒散冷漠看着她，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换一个场景，她依然会答应。

电话那头刚开完会的江远步子一停顿，心里猛地一颤，沉声说：“我马上过去，你别怕。”

苏扬走近，将季窈扶起来，语气平缓地说：“我打电话联系好了，一会儿我把CT发过去。”

江远把手机拿远，苏扬怎么会在哪里？

顾不上想那么多，他让白质立刻联系医院：“不知道什么情况，做最坏的打算吧。把能用到的所有仪器都准备好。”

“明白。”

他下楼坐上车，白质留下来处理事情，X京的道路依然拥挤，在江远能杀了人的黑脸下，司机战战兢兢开到。

这家医院的院长已经在门口候着，一边走一边给江远介绍情况。

“需要手术……风险太大，并发症太多。”

江远步子没有停：“没有把握吗？”

院长不敢把话说死了：“中心医院的李大夫曾经成功过一次，或许他会有办法。”

“联系李大夫。”

跟在江远身边的是另一个助理，想好好表现一番，立刻就去联系。

江远和院长寒暄几句，迈着步子往病房走去，眉间带着焦急。电梯抵达，江远走了两步就见到季窈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

他心里那种被揪紧的感觉一点点变大，心脏发疼。

季窈抬头，两个人视线相碰。她的眼眶是红色的，眼尾挂了晶莹的水光，没有往日凌厉，没有争锋相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把她的无助展露出来。

江远步子不自察地顿了一下，其实是有一次的。

那时候两个人刚领了结婚证，季窈每晚都会等他下班，他不耐烦，让她以后不用这么黏着他，季窈那时候就是睁着迷茫的眼睛，眼眶一点点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