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16)

作者:谈树

“咱们这儿官府放得开,只要别弄出人命来,小打小闹都不管的。您去的时候瞧好招牌,只要别是‘年’字打头的,随便进。”看见三思询问的目光,小二微微压低了声音,“年家人的地盘儿气派大,却脏得很,生客一个个都被宰得血本无归。前几日,我们表少爷在那儿赌了两把,被人出了千儿,要不是功夫好,估计底裤都得被人扒在里头。好几百两银子啊,这几天都被我们老板娘撵着跑。”他思考了一下,又诚恳地道,“尤其像姑娘您这样看着就年纪小不经事儿的,肯定一上桌就被人盯上了,咱往干净点儿的地方去,可别沾上他们姓年的。”

三思觉得这小二甚是古道热肠,道过谢,往其所指的方向去了。

华灯初上,虞知行蹲在高高的屋脊上,手里端着一碗枇杷银耳汤,遥望着两条街以外的“年兴赌场”四个大字,正用勺子在汤里一下一下地搅着。

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烧牛肉味。”

“还是被恶婆娘拍成筛子的红烧牛肉。”焦浪及阴阴地在背后说。

“啊,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虞知行反手摸了摸焦浪及手臂上的牛,呸,肌肉,“最后做一次免费打手,小爷让你连本带利全赢回来,甭管你吃多少牛肉呢,把半个辰州都吃空也没问题。”

焦浪及一下下耸着肩膀皮笑肉不笑:“你婶儿说了,今儿个我只要把你逮回去,我那份儿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了你还是亏啊,被人坑得那么惨,怎么也得出口恶气。”虞知行安抚道,朝街角扬了扬下巴,“你瞧见没,年老板才跟赵员外结亲家,转眼他小儿子就为虎作伥来了。听说这小子昨日在福寿店偷了别人的银钱,我一打听才知道那人是易水萧派出来采买的,咱不逮他逮谁。”

焦浪及盯着转角一鬼鬼祟祟从赌场后门进去的小厮装扮的人,眯了眯眼,“行啊,扒光了给易家送去。哦不,这人身上值钱的物件儿肯定比他人值钱多了,咱扒下来,全给易家送去。”

“顺便把年兴给洗了,熨帖熨帖我二婶的心肠。”

二人对视一眼,阴恻恻地齐齐笑出一口白牙。

三思顺着小二说指的路往西大街的方向走去,本想着很快就能到,没想到路途还挺远,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瞧见人群和灯笼一块儿扎堆的赌场大街。

天已经黑了,然西大街这整片街区都亮着无数只红红黄黄的大灯笼,把天幕映照得有些发红。这片地方,赌场占了半边天,青楼也有,还有沿街卖小吃的摊点,行人摩肩接踵,挤挤挨挨的,比先前迎亲的街巷好不了多少。

赌场大大小小皆门庭若市,放眼望去十家里起码有三家是“年”字打头的。三思咂了咂嘴,反正自己不赌大钱,进去瞧瞧门道也挺有意思。

她在门口花三文钱买了碗枇杷薏仁汤,抬头望了望“年兴赌场”四个大字,门口守门的也十分见多识广,看她是个小姑娘也不奇怪,随便瞅了一眼,让她端着碗进去了。

场子里十分嘈杂。

好几桌正开大小,一阵阵的高喊和叹气在这半封闭的屋子里连续不断地冲击鼓膜,三思觉得吵闹却也很有意思,避开几个走成鸭子步的醉汉,把钱袋绑紧了点,凑到赌桌边去。

房梁上。

“你瞧见没?方才年小少爷偷的那枚扳指,你眼力好,看看成色怎么样?”焦浪及卷起衣摆占据高处视野,尽量用房梁挡住俩人的身形。

“不值钱,还买不到你一条胳膊。”虞知行一手抛着颗琉璃珠子,一手捏着鼻子道,“牛头你是不是放屁了,臭死。”

“放屁,老子才不偷偷摸摸放屁。”焦浪及也捏住鼻子,声音顿时闷在了鼻腔里,视线粘着那人堆里挪动的身影,“这小子动作挺麻溜儿,偷人筹码,那盖儿还没开呢,他就跑得没影儿了。”

“嘘,小点儿声,他过来了。”

下方不远处那一张大方桌上骰子一开,周围的人一阵高昂的喧哗,得意的大笑与痛苦的哀叹混在一起,嘈杂中有个乡绅打扮的人发现自己丢了扳指,在桌上乱翻一气,连连抓旁边的人询问却没人理他。最终有一个人很烦躁地给他说了声什么,男子踮起脚伸长了脖子气呼呼地四处看,还真被他找见了年小少爷的影子,野蛮而用力地拨开人群追过去。

“哈,发现了。年小少爷也发现他发现了。”焦浪及幸灾乐祸,目光落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张赌桌,忽然一顿,“哎,你看,姓年的跟人说话呢……哎?哎哎?这不是那个那个那啥么?”

“什么那个那个那啥。”虞知行也低头看过去,顿时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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