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116)
斟酌半天,也只吞吐地说出一句:“我今天在学校碰到韦老师了……”
“怎么会在学校碰见?”
“她说她回学校办点事儿。”
小姑娘欲言又止,池故发动车子, 瞥过去一眼确认她的安全带:“怎么?”
林听吐出一口气, 干脆直说了:“我和韦老师聊了会儿,听她说了……你父母的事情。”
车子平稳行驶, 男人一时不语。
半晌,他才应声:“嗯。”
语气中没有明显的不悦, 林听鼓起勇气,拿捏着分寸继续道:“我也听她说了,你入学的时候成绩并不差……后来, 是因为你爸, 成绩才掉下去的吗?”
明湾的事情对池故而言应该是一道不能轻易触碰的伤疤,她便小心地尽量不去碰。
她想,如果池故愿意对她倾诉,会主动告诉她的吧。
池故没有回答,而是过了个红绿灯后, 车子掉了个方向。
行驶了一段路,林听认出来这个方向是去三中的——准确的说,是去他高中时的家。
二十分钟后,池故停下车。
这个地方林听只来过一次,却在脑子里留下了烙印般深刻的记忆。
她和池故当初在一起,其实谁都没有表白过。
那个深秋,他带着她翻墙,带着她回家,然后亲手给她做了顿午餐,很好吃。后来她在他的房间睡了个午觉,走时他不满她系鞋带的速度,蹲下身手指一绕,给她系了个整齐漂亮的蝴蝶结。
起身后他抹去她眼角因呵欠打出来的泪,说:“怎么睡不够都哭。”
然后回校的路上,不知是谁的手背先碰到对方的。
那一瞬间像触了电,彼此都躲闪开。
可过了一会儿,林听感觉少年的手背像是试探、也带着十分别扭的不经意,轻轻地又碰了碰她的。
这回没再等她反应,接着便握住她的手,脸微微撇开,说:“你手怎么这么凉。”
林听刚睡醒,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手哪儿会凉,甚至还带着他被子里的温度。
但是她没挣扎,也什么都没说,只有自己听见了自己锣鼓喧天的心跳声。
他们的步子比来时慢许多。
片刻,她的手在他的桎梏里动了动。
掌心贴合。
“有点儿冷……”她的嗓音细如蚊声。
少年没吭声,只有手中的力道微微收紧。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过了一条堆满落叶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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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故牵着阿瑞斯,领着林听来到曾经的家门口。
又过去七年,这片小区在日新月异的城市中显得愈发老旧,当初在这里长大的人都搬去了更气派的房子,比如池故。留下的基本都是念旧的老人。
即便挨着一所高中,算是学区房,也十分寒碜。
楼道里感应灯昏暗,墙上到处可见小广告撕掉后留下的斑驳纸印。
池故打开外面的铁门,“吱呀——”轻响,内里的木门发出陈旧的声音。
灯泡亮起时都闪了两闪,进门后屋内一股淡淡的闷味儿涌进鼻腔,表达着许久没人来过的抗议。
家具倒是都被白布遮盖得很好,掀开来还是干干净净的。
池故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通风。
林听慢慢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和她当年来时没有什么变化——那会儿就很空,现在还是很空。
“你是不是很久没回来过了?”她问。
“嗯,”池故在她身边坐下,“搬走后就没回来过。”
“为什么现在带我来?”
池故松开阿瑞斯的狗绳,阿瑞斯像对这里很熟悉,跳上沙发找了个角落轻车熟路地蜷下了。
“没什么,”他说,“只是突然想带你来看看。”
林听说:“这里没什么变化。”
池故却说:“变过很多。”
林听安静地看着他。
白炽灯管没有遮掩,上面落了一层灰,旁边还结了一张蜘蛛网,随着吹进来的晚风晃晃悠悠的,却是不见这张网的主人。
池故望着灯管边儿上的蛛网,眯了眯眼,缓声说:“这里曾经是我外婆的房子,我妈和他离婚时,没要他在上河郡苑的那套房子,只要了我。离婚后便带我回到这儿和外婆住在一起。后来外婆去世,就剩下她跟我。
“他们离婚没有什么令人唏嘘的原因,无非是他生意起来后变得忙碌,我妈在消防队也忙,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渐渐的就没感情了,离婚算是意料之中的发展。”
说到这儿,池故顿了顿,才淡淡道:“其实小的时候我对他没有厌恶情绪——尽管比起我妈,我从他那儿感受到的陪伴少之又少。”
口中的那个“他”,没有明说,但很显然是池景丞。
林听悄悄地,往他身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