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75)
宋长诀轻飘飘道:“能立功的事又不止这一桩,另外想法子就是了。”
魏时均一顿,狐疑地看向他,问道:“你有别的打算?”
“临河街这两日死了几户人家,人心惶惶,不若再献一计?”宋长诀抬眼看他。
魏时均自然道好,可随即又迟疑问:“你既替我兄长出谋划策,又给我出主意,你究竟帮哪头的?”
一声轻嗤落下,宋长诀漫不经心倒了茶,“谁也不帮,拿人钱财,□□,如是而已。”
魏时均从茶馆离开时,日头正高高挂起。
方才还一脸镇静的少年忽的捂住右耳,一道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声响起,震得他耳膜疼。
须臾,他习以为常地饮下一杯茶压下这幻听,松了口气。
—
已至午时,炎热的暑气铺在地面上,活像是起了团火,要将这些娇花烤成干似的。
昭阳宫内置了冰,丝丝凉气漫开,本该凉快。
可这会儿,茗颂两鬓发丝黏在脸颊上,薄薄的寝衣也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早早便睁了眼,已保持着这一动不动的姿势两个时辰了。
身侧的人一只手搭在她腰间,稍稍挪动,便惹得他掌心收紧。
且他双眸紧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也不知他昨日何时来的。
蓦地,她想起魏时薇说,他近日忧虑劳神,应当是累坏了。
是以,茗颂偏头,大着胆子侧脸瞧他,还是头一回瞧得如此仔细。
剑眉之下,一双紧闭的眼眸,一点不逊女子的纤长眼睫,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可惜平日里一身龙威,反而压住了他的好皮囊,叫人见了他便怕,根本无心去欣赏他的皮相。
姑娘轻轻抿起嘴角,不知为何,这般打量他,总觉眼熟,在哪见过……
忽然,像是被她这灼灼目光扰了清静,熟睡的人眉宇轻皱,猝不及防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她如置寒窟。
几乎是同时,茗颂立即闭上眼,眸子紧紧阖起,眼睫都还微微颤着。
怎么装,都装不像。
男人似是反应了好一会儿,目光从她脸上挪到了床幔外,帘慢都垂下,丝毫瞧不见外头的天。
不知白天黑夜,更不知现下几时。
他又侧身去看她,带着刚清醒时沙哑的嗓音,道:“睁眼。”
那小扇子似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了。
闻恕轻笑一声,有意凑近她,“你再不睁眼,难不成,是想同朕接着躺下去?”
那调笑的语气,滚烫的呼吸,每一样都能让人心跳骤停。
眼看姑娘那唇角都轻轻咬住了,却偏偏不肯睁开眼。
直至,寝衣的衣带被勾住。
她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皇、皇上万安……”
万安?
闻恕眉头一提,在床榻上同他道万安,还真是……
见她眼底一片淡淡的乌青,男人手忽然一顿,道:“孙嬷嬷严苛,你要实在累了,大可叫停,宫中庶务多,不急一时。”
茗颂哪里还有心惦记孙嬷嬷,被他这烫人的目光凝视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闻恕眉头轻轻一抬,“实在不懂的,问我也成,可有要问的?”
被桎梏住的人连连摇头,板着身子道:“没,没有要问的,孙嬷嬷教得仔细。”
闻恕低声道了句“是么”,目光紧紧盯着她,感觉到身旁女子害怕得一个颤栗,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语气不善道:“朕有要问的。”
“是你让魏妃给朕送茶点来的?”
茗颂一怔,仔细回想了一番,她确实对魏时薇说过,若得了空去瞧一眼皇上……
他的指甲划过她的耳朵,姑娘嘴里溢出一声“嗯”,似回应,又似无意。
她双眸含雾,无辜地望向他。
闻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别这样看着朕。”
他最不喜见她委屈无辜的神情,像是要让人不受控的溺进去。
闻恕将她下巴抬起,叫她仰起脸看着他,“让别人来,你就不能自己来?嗯?”
茗颂当真委屈,咬着唇,带着细微的哭腔,话都说不利索,“孙嬷嬷教得严,要学的有很多……”
大楚兴玩香,内务府的香料更是各式各样,也不知近日她用什么香,味道出奇得好闻。
闻恕抬眼看她,“往后每隔两日,来一趟御书房。”
身下的人似是思索了一阵,竟是无比真挚地问了他一句:“为何?”
那对细眉轻轻蹙起,她不记得宫中还有这条规矩,孙嬷嬷也没同她说过,难不成是…
…她记漏了?
闻恕一滞,盯着她那张脸,看着看着,又气笑了。
仔细算算,成婚已有五日,今日是第六日。
而面前这个人,依旧是敬他,畏他,小心翼翼,与她待付家那些人,并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