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绝(37)
杨果转头,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我们要先去医院。你们不如先去追那群肇事者?”
“往哪边跑的?”另一个年轻的警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是不该只抓着这两人不放。
年长的警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时候还追得到什么,白费功夫。”
不过他也不再坚持,那女人语气很淡,但总令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他们要是此刻就地押送这两人进局子,她甚至能把整个医院都搬进警察局让她男朋友先检查过再说。
杨果点头:“追不到了,麻烦你们送我们去医院吧。”
年长的警察无语盯她片刻,一挥手,“上车。”
等到上车,徐观的气质已经收敛,恢复沉默的模样。
年长的警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从身上摸索出一包烟,抽了根点燃。
杨果说:“给我一根吧。”她的烟在追来的过程里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警察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随手将烟盒往后一扔,徐观伸手,在半空稳稳接住,抽出一根,正要点燃,嘴里的烟被人抽走了。
他转头看向杨果,笑了笑,“怎么?傻逼不能抽烟?”
他果然听到了。
杨果直接把烟放进嘴里,微微偏头点着,颜色淡白的薄唇在橙红色的小小火苗后弯了弯。
她看向窗外,行道树被速度拉成暗色直线,路灯的光变成落在树上的星星。
“对,傻逼不配享受尼古丁。”
开车的警察突然开口:“你刚手上那瓶子砸谁了?”
他问的是杨果。
警察刚进小巷的时候,杨果忙着关心徐观,没来得及处理碎掉的瓶口,还捏在手里,上车前才找了垃圾桶,拿纸巾仔细包了好几层后扔掉。
杨果没想到他注意到了,愣了会儿才回答:“没砸人,砸墙上了。”
警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严肃道:“以后打架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这要是砸了人,那警察来了该跑的就是你们!”
副驾驶的小警察悄声说:“还有以后?”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总是带着让人安心的奇异力量,警察在车里等,杨果跟着徐观去急诊挂号,看见他掏出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笑得好看。
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
她说:“快过期了。”
徐观说:“我知道。”
急诊室的医生两根手指捏着徐观的脸左右偏着看了看,说:“脱下衣服,身上哪里还有伤?”
徐观看了眼杨果,后者没有动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他放在衬衫纽扣上的手顿住,对医生说:“身上没事,后脑勺被踹了一脚。”
医生摸摸他的后脑勺:“有没有感觉头疼恶心……”
杨果抢话道:“那得去照个CT。”
“没必要。”徐观停了停,又说:“钱也没带够。”
杨果说:“我借给你。”
被二人无视的医生拿笔敲敲桌面,对杨果说:“诶诶,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啊?”
“抱歉。”杨果发出毫无歉意的声音,反问:“那应不应该照?”
医生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照吧照吧,不用照脑子,别得地方还是得看看,伤到内脏就不好了。”
杨果说:“照全身吧。”
得,人傻钱多,医生懒得跟她掰扯,挥挥手开了单子。
这家医院的CT设备很先进,结账的时候,收费处的医生说了个数字,杨果拿出钱包,数了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徐观看着她被整钞零钞塞得鼓囊囊的钱包,没说话。
从CT室出来时,杨果还在外面等他。
她没看手机,就静静靠在洁白的墙壁上,双手抱臂,眼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徐观很少来医院,除了吃饭摆摊,他甚至很少出门。
因为他知道外面谁也没有,谁也不会等他。
但今晚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再次相遇之前他早已忘记的女人,直到他想起来她的名字,都花了一周的时间。
她因为他哭了,现在她在等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抬起头仔细端详他,“怎么说?”
徐观说:“底片要等。”他顿了顿,又说:“轻度脑震荡CT是检查不出来的,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医生说要照。”杨果很平静,下意识说:“那先去警察局再回来拿底片。”
徐观很配合,没介意她自顾自把他的事情安排好,跟着回到急诊室,医生这回一看见他俩,就摆手示意杨果在外面等。
杨果问:“我就在这里不行吗?”
医生严肃拍桌:“这儿是医院!要看男朋友脱衣服等回家!”
徐观再次把手放在衬衫纽扣上,沉默地转头看着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