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孤光/烈火生莲(59)
“天愈来愈冷了,你日后早些歇下罢,要是累坏了身子可不是要叫你祖母忧心自责。”赵晢看她的字越发长进,嘴上的笑像被上弦月勾上天了,“也叫我心疼憔悴。”
划拉一下,元樱听到他前半句就猜到了后半段,好不容易忍得心平气和,结果被他这样这样一逗,好生生一个字又毁在她手上。
元樱拿起这张废了的纸准备丢,却被赵晢接了去,他品味道:“这字小家碧玉之中又见大气,字迹潇洒,想必这写字的人也是个心宽体胖之人。”
“你要是想夸我何必费口舌拐着弯的。”元樱接下那纸,定眼看了看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经他这么一夸这纸上生出了花一样瞧着也顺眼多了,元樱便就没有丢弃。
看她蘸墨写字,赵晢是赏字也是在观她,俨然瞧她写字时嘴角还挂着笑,“这叫做欲扬先抑,千金难买美人一笑,你若是笑了我费了这些口舌算的了什么?”
他越说越不见正经,元樱手中持笔眼里衔着笑,这下终于是破了功笑了出来,纸上又划拉了一条尾巴。
“看来你是想学周幽王?”元樱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张纸眼看着是废了不能用了。
赵晢这才见着正经,“你说错了,我不想称王自然也不想学周幽王。我想过那种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的日子,你也好落个清闲省得挑灯熬油。”
都说皇家出来的儿子个个都争着坐龙椅受万人叩拜,一朝黄龙在身,享尽天下尊荣,难得赵晢与世无争,而且他还是正经嫡出,不过也是,太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就算日后赵晢披着王爷的名号一生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元樱放下笔,推着他,“好了,你赶紧回去罢,我还有许多事未处理。”
赵晢虽为意识,怪就怪在元樱竟然可以触摸到他,她推着他往大门口方向,“夜深了,你在只会令我分心,快些走罢。”
他就是这么被赶出来的,本想站在树上透过窗子再看看她,元樱猜到他不会轻易走于是把楹窗放下。
坐在树上的赵晢一身白衣,清冷的月辉加身,明明是厚了一层,赵晢却恍惚觉得冷了些。
月有阴晴圆缺,他也有许多没见到母后了,还有那个虚伪之徒。
被罚抄书二十遍,晚饭又没吃,元曲饿得也眼泪都舍不得冒了,她在自己屋子里来回转悠,扒着窗户缝看外面,窗户关的严丝合缝,她一缕目光硬生生地插不过去。
肚子已经不知第几遍反抗了,元曲咬咬唇,母亲真如此心狠手辣,她饿得都快成豆腐干了,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元曲闭住呼吸地推窗,窗根下置了一张凳子,以便她一得手就翻出去,结果窗户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地“吱”了两声,好不容易开了足够她出去的缝。
两个神情冷冰冰的女使一左一右得站着,半夜一更,泡在月光下跟门神似的,差点吓得元曲凳子一歪整个人往地上投去。
“二小姐,大夫人叮嘱我们务必要看牢你。”女使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听上去冷面无情。
元曲看这个窗子逃出去无望,临时瞎掰道,“我就是开窗透透气。”说罢,两个女使动作都一模一样地没有温度地合上窗户。
还蹲在窗户边的元樱听见隔了一面墙外头的动静。
一个有些困乏的女使抬手捂嘴打了个睡音,捂嘴的手还没放下便开口说话,声音从五指缝里漏出来有些模糊,“亥时我们就可以去睡觉了。”
“可是早子时我们又要爬起来守着二小姐,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就算抱了一盆火来,大冷天的晚上叫人动也动不得地站院子个把时辰下来,那浑身冻僵得跟冬天冰河里的鱼一样,另一个女使抬臂捶着自己的手臂。
接话的女使哈音连天,困的都冒出泪来了,“谁说不是呢?我可没听说哪个上等人家这样作贱我们下人。”
“你啊说话当心着些,谁叫我们本不是京城的人家,是买来的外地奴婢,我们在这里做事也不认得汴梁其他人,也难怪这累活总是丢给我们,我们这些个怨言传到大夫人耳中,明天我们就被发卖得更远。”女使看着铺了月光的地面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奈。
困的靠着墙才没倒下的女使眯着眼睛看半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大夫人不是说要是二小姐肯安分三天就不叫人守着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那女使明知接下来的话说不得,可是满腹牢骚她也忍不住,凑近了些贴耳嚼舌根说,“你还不知道二小姐吗?她要是肯安分一天,明天这月亮就倒着挂天上。”
一听这话,困的女使来劲了,笑着指着那月亮,“你呀也用不着等明天了,等今晚丑时寅时这月亮就倒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