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贴身丫鬟(119)

作者:七月闻蝉

“知道了。”

他跟着主子好多年,眯着一双细眼瞧见了罕见的心虚。

管家捏着袖囊里的银票,双手捧给他道:“早已备下了,请主人过目。”

英国公摆摆手,松柏下他的衣背都汗湿了,似乎是笃定有人要来找他。管家把茶水都端了过来,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这一块有响动,灌木丛里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举目望去,正是宋景和。

他一路过来汗如雨下,擦拭过后不复以往的风流模样,倒显得有些许狼狈,神情复杂,眉眼之间隐约有股冷寒。

英国公将他仔细看了一回,道:“你这一路苦了。”

“你长兄有错,该受些惩罚,但到底父子一场。我把他送到了西北,他有生之年兴许回不来,他对你做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

英国公如此说道。

他将宋三少爷头上的树叶摘下,取出银票不容拒绝地塞到他怀里:“父亲自有苦衷,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宋景和低着眼帘也笑出声,温温润润的眉眼上浮着一层阴鹜,说话便是更不带感情了。他不是来听英国公说苦衷,那到底是什么他比旁人还要清楚。

“父亲你说的是什么话。我都懂,我这般永远敌不上长兄。他比我仁慈比我优秀,他生来就是做家主的。是我不自量力,我心机深沉,害了他让您伤心了。”宋景和说罢,似脱了力,站在那儿慢慢道,“既然我已经死了,这些钱给我可没了用。”

他笑的更开:“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利欲熏心的人,我点钱我收了怕是晚间也睡不安生。”

宋三少爷还了回去,也不闹,他的户籍他的路引早就没了用了,比起钱财,英国公若是真的为他,迫不得已,该给他换个身份才是。

如今给他钱,宋景和只觉得像个屈辱。

他哪里为自己准备过什么?如今装的如此道貌岸然,宋三少爷忍着不去揭穿他。心里头一点小小的希望灭的一干二净,皙白的面上笑的嘲讽。

宋承和不是他的,他却要给他一条生路,说到底生不及养。而自己呢?成了他的一个借口。这宋家的诸多不是,全是宋三少爷这命中不详之人带来的。他若不来,英国公的阴私还能再藏一阵子。

之所以只是赶走他,想必是怕宋三少爷身后的长公主。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宋承和有秋氏护着,有祖母护着,独他要去死。这大抵就是偏心了,宋三少爷踽踽走回去,忍了许久眼睛都酸涩住,捂着上回的伤口低头看了眼,疼的皱起眉头来。

心痛之余皮肉上的痛苦便是火上浇油。暴露在盛夏的日光中,他粗粗喘了几口气,白色的衣衫上开始渗出血迹来。

宋景和走后英国公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松柏之下,一脚踹烂了墓边上的小树。他揉揉额角。早些年暴躁的性子原以为会随着年纪增长慢慢平和下来,但今日叫他一激,英国公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也不知自己都生养了一群什么玩意儿,个个心思不纯。

送走宋承和,赶走宋景和,兴许也是一种低劣的自欺欺人手段,不过掩耳盗铃而已。他们兄弟不合,宋承和那一身毒,宋景和这满腹的坏水,皆是自己作的。没有杀这个儿子,大概就是最大仁慈。

但如同他的心腹所言:做了的事情,自然都是对的。

年迈的管家站在墓外,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他上战场起,就是这般。某种程度上说,心腹管家觉得父子之间的血脉关系,使得他有时候会产生错觉。

宋景和委实与他像,不过像的是年轻的时候。老了没心没肺,有的时候确实可恶,但作为主子,他必须都是对的。

忠仆忠仆,到他这份上也占了一半了。

……

话说十安在客栈里躺了会儿,不久才拿着钱出门去。

客栈边上有一家饼店,她买了几个蒸饼和油饼揣在怀里,路过买梨汁的小摊儿又买了两碗。手上一拿满走路就小心起来。

午间人昏昏欲睡,十安吃了没撑住,一睡就到了傍晚。

穿过窗的晚风带着外面的香气,混杂着吃食味儿跟脂粉味儿,人声渐渐沸腾。一入夜没了日光人都精神许多。

桌子上摆的油饼儿跟空碗,一张小纸条贴在上面。宋三少爷看来是回来了,纸条上写着的是让她自己顾着自己,他有事要忙。

十安沉吟半晌,叹了叹还是出去了。这一路逛下来钱没怎么花,看倒是看了个遍。傀儡戏的、皮影戏的、唱曲儿的、演幻术的。

再晚些时候从瓦肆里出来,夜市上面更为热闹。而她找到宋三少爷的时候实属是个意外。

南都有八十个大大小小的夜市,十安在客栈附近转悠之时宋景和不知是从哪条后巷出来的,正巧与她迎头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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