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贴身丫鬟(10)

作者:七月闻蝉

黄昏薄雾冥冥,橘色的光线渲染了那一大片山头。

穿着荼白道袍的宋景和,负手,停步止在十安跟前。他的婢女跟庄子上的旺财都仰着头看他。

“我是杀人放火的贼人吗?”宋景和言辞轻缓,那一双秋水眸里似水的柔情烟消云散,此时冷若山涧升腾的冷烟。

拄拐的十安微张着嘴,似乎就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宋景和:“……”

旺财一阵狂吠,见到一队衙役小跑着穿过前面的大道。

“陈岁然,若是论起辈分,他合该是我的舅舅。”

此时宋景和才道,从十安手里夺过绳子。以旺财的猛劲儿,若是激动了怕是要把她连人带翻。三少爷掂量着她的力气,忽地心软。

他便想,许是这傍晚风景感染了他,据说他娘当初就是这个时间放狗将误以为是歹人的英国公给咬了。孽缘就此种下,而后生根发芽,葬了她一生。

陈岁然肯定也知道他是谁了。

“陈师爷怎么会是少爷的舅舅?外甥像舅,但你们看着不大像。”

十安是个实诚人,望着宋景和的下巴,那一张小脸上最后一抹余辉渐渐收敛,一双眼睛愈发好看起来。

“因为,我像父亲。陈家冲的庄子是我娘的陪嫁。当初他们一家是在北边。北边一个官家,后来我外公没了,家里便再没人是进士,甚至举人都没有。再后来没的说,南迁做生意。做生意就亏,舅舅懂得是吃喝玩乐。嫁了母亲后自己远走。如今遇见了,却原来做了个幕宾。”宋景和淡淡说出这一切,前程往事轻描淡写。

他望着远方,忽笑着问十安:“你相信这人是我杀的,可我舅舅,他是谁呀?”

“给死刑犯做断头饭的师爷。”十安看着他讥讽的笑容,涌起一股子伤感上来。

宋景和:“这事不是我做绝的,却是跟我有干系。我那舅舅懂的是吃喝玩乐,斗鸡走犬,声色犬马多年,他只会找个人囫囵顶上去。他这次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们从没见过,算起来,今儿是第一回 。”

牵着狗的宋三少爷,说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夜色抖落肩头,那身荼白的道袍在夜里还微微有亮。两人并一狗,慢慢走回去。

几日后,六安大哭。

庄子里的人都随了分子到他屋里。宋三少爷的奶娘没熬过那一阵风寒,于夜间去世。这第一日借了庄子里的一间正房设灵堂,停尸三日。

宋景和守了三夜,一身缟素。

十安拄拐坐在一边,见米堆上插着的香要燃尽了便再燃一支。有一夜夜深之时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就见宋三少爷不知何时替她续上多支香。

香若是灭了,人往阴间的路便是一片黑暗。

宋景和跪在蒲团上面,眼睛竟隐隐发红。

十安猛地想起了三年前,宋景和十四岁,六安的母亲身子骨很硬朗,一面教她织布,一面还教她刺绣。宋三少爷有时候不讲理她还会教育三少爷。

在她没来之前,宋三少爷身边只这一个女人。

十安眼泪汪汪,宋景和闻得声音,扭头瞪她:“困了去床上睡。”

他此刻凶巴巴的仿佛是一只刺猬,莫名可爱,让人心疼。

“收起眼泪,滚去睡。”宋景和顿了顿,自觉眼眶热,抬手擦了擦,指腹湿润,他便道,“点多了香,熏眼睛。”

声音粗哑。

七日后,宋景和的乳母入了土。与此同时县里面也对太平村灭门惨案下了定论。杀人者乃是久安村一帮闲汉,闲汉成立了大义社,不事生产,专爱敲诈勒索,却美其名曰:劫富济贫。敲诈勒索的皆为富,而钱入了穷闲汉的口袋。

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结.社,捉到了定不会轻饶。这一帮闲汉统共十二人,那一傍晚衙役正是要去缉捕他们。

死刑的量刑决断是县里面的刑名师爷定,签文早有陈师爷拟好,县令看过十有□□是一字不动盖上章。再整理卷宗交往上级,等待签文下发,定时间处斩。

得知此事,十安正替三少爷研墨。

她口里道:“你舅舅的手脚真快。”

“他虽是个草包。办事这里却快,要不然县里也没他的位置。”宋景和讥笑,眼神微沉,笔在纸上划了一笔,力透纸背。

十安皱眉看了一眼,见是报应两个字。

“他卖了我娘。”

宋景和撕了纸,末了他丢了笔笑问十安:“想认字吗?”

十安点头,被他圈住,一笔一捺写。

那个力气时重时轻,她又感觉自己手背要被他掐红掐紫了。扭头想让他轻一点,谁知道撞到他淡淡的笑容,眉眼间浮了一层阴鹜。十安整个人都快吓死了,因着腿不好,没能连滚带爬地逃出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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