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映春庭(229)
那人被打的嗷嗷哀叫。不过连“反贼”们都不同情他。
打人的兵士一边揍一边骂,“说什么打抱不平,抢了钱粮大家分,你他娘的连一个馍馍都舍不得分给一起的兄弟们,就知道拿这些鬼话来骗这些老实巴交的乡亲。如今大家都被你们这些家伙骗上了绝路……”
一边同来的兵士们见状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着被关押的“反贼”们。
其实这些人,多数都是农人。肤色黝黑,瘦骨嶙峋,每个人都被绝望和茫然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跟兵士们心里预期的奸诈狡猾、满面横肉的反贼实在一点相似都没有。
其实这些人,一来实在是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二来,有人游说他们,只要投靠陈徽,每人可得赏钱十贯,还能分得田地。而且陈州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苛捐杂税。于是许多人便跟着来了。
有兵士高声问,“哎,那今天的吃食还分不分?既然有了明知故犯的家伙,我们是不是拎回去得了?”
许多“反贼”绝望地跪了下来,“军爷,我们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个打人的兵士也犯难,不给吧,也不忍心;给了吧,岂不是开了一个说话不管用的先例?
“给吧。”有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都是些无辜百姓,要不是逼到了这个份上,谁愿意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
兵士们纷纷冲他行礼,“先生。”
那个被称为先生的青年点了点头,拎了一个木桶,对着一处被关押的“反贼”道,“排成一列,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抢。要是再添乱,下面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面前的被关押的“反贼”们,立刻听话地站好,挨个伸出手来。
“先生”果然言而有信,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馍馍。
有人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也有人舍不得,小口小口地慢慢咬着。可是有不少人,吃着吃着,就绝望地哭了出来。有个少年抽泣着问,“先生,是不是吃完了这顿,我们就要被杀头了?”
先生叹了一声,“放心吧,崔大人是个善心人,他要是真想杀你们,直接在碰到你们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就像如今在陈州的阮家人带领的军队那样,砍下你们的脑袋,还能去领军功。而不是把你们关在这里,还分出军队的口食来给你们吃。”
那少年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激动地问道,“真的吗?崔大人不会杀我们吗?”
旁边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那位先生怎么说。
先生叹了一声,“崔大人也发愁呢。你们投奔陈州是事实,所有被关押在这里的,都是实打实的罪证。便是崔大人放过了你,回头那位阮大人只怕也不会放过你们。”
还未等少年绝望地开口再问什么,一旁有一个分发食物的兵士忍不住开口就骂道,“都是他娘的阮家造的孽。那个陈州知州瞿常,天天欺压百姓。可他搜刮的钱财哪里是进了国库,还不是进了阮太师的府中。我听那个阮大人身边的侍从吹嘘,阮府中一顿饭的花销,足足抵得上我们这边一个县一年的税钱。阮家打着朝廷的旗号,压榨百姓的血汗钱。如今大家被逼得没有活路,那个阮大人,居然还领着军队来剿匪。我呸……”
关押的“反贼”们都傻了,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有脑子转的快些的就解释给旁边的人听,“他是说,我们的钱其实都是被阮家拿走了,而不是被朝廷拿走了。是这个意思吧?”
有人问那个兵士,“军爷,你不是骗我们吧?那可都是税钱啊?”
那兵士眼睛一瞪,“老子骗你做什么?朝廷里管钱的户部侍郎,就是阮家的亲家。要不是被查出来有问题,怎么会被罢官?如今领着军队在陈州杀人的,就是阮相爷的二儿子阮奉之,每日都往朝廷奏报,今日杀了多少,明日又杀了多少。他不但要你们的钱,还要你们的命,好升官发财呢。也就我们崔大人,天天替你们白操心,想保住你们一条命。可你们还不识好歹,还要给我们添乱。我可警告你们,再有想去陈州的,我明天送你们去见阮奉之,好让他向朝廷领赏。”
旁边也有兵士一边分发一边叹气,“你们啊,省着点吃吧。阮家嫌我们崔大人不跟他们同流合污,连带着我们的军饷粮草都被克扣拖延,便是这口吃食,也是我们从嘴里给你们省下来的。要是阮家再扣着我们的粮食,我们只怕也没东西吃了。”
有那胆大的,怂恿着兵士,“军爷,不然我们一起反了吧。”
那兵士一口淬了过去,“你糊涂,我还没糊涂呢。陈州才多少人,朝廷有多少兵士?把陈州的人杀光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你们听人几句怂恿的话,就信以为真。我要是真听你们的话,往陈州去,那才叫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