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心做鸳鸯(111)
秦渠眉自斧头帮丢了谢描描,似被人强摘了心肺一般,日夜不宁。调了庄中大半人手,亲绘了四张谢描描的画像,令他们大江南北的去寻而未果。其后秦母病逝,守孝在家,方才将寻她之事耽搁了下来。
令他再想不到的是,不过是前来东海门参加喜宴,居然就教他碰见了她,只是如今虽然怜惜之心如旧,却不敢贸贸然捧了上去。唯有强捺着喜意,悄悄跟在她身后,亦出了房门,静静立在院中树影里。
谢描描一脚踢开房门,忍着面上作烧,冲了进去。见那二人睡得昏天黑地,恰被这声震天巨响惊醒,勉强睁开了眼睛,见得是她,复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见得这二人这幅模样,走近床去,掐着关斐的耳朵撒泼。关斐在梦里痛呼一声,几曾料道这丫头会有这般大胆,奈何耳朵在别人手中,连连道:“丫头,放手,放手,疼……”
“哟,我还不知道你会疼啊!”手下再用力,只痛得关斐差点哭出来,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伸脚便踢了叶初尘一脚,“爷,快起来管管这丫头吧,再不管我的耳朵就要被撕下来了!”
叶初尘挨了这一脚,怒睁双目,揉着自己的后腰,伸手撕住了关斐另一边耳朵,冷笑:“我倒不知道你何时长胆子了,也敢往爷身上下脚了!”
关斐欲哭无泪,一双耳朵被这二人往两边去扯,不住求饶。不成想秦渠眉就敛了气息悄悄立在院内,听得里面的男子小声道:“我的爷,谢描描,您二位我都得罪不起,饶了小人罢?”
听得那男子长呼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那紫面的还是白脸的,秦渠眉心里一紧,这二人既知描描的真实身份,难不成也是闻蝶谷的?
里面传来谢描描恼怒的声音,似极为愤恨,道:“昨晚我喝醉了,你居然不管我,将我丢了给秦大哥,万一……万一被他认了出来……”声音里竟有了一丝惶惑矛盾,似全无了主意一般,也不知是教他认出来好还是认不出来好。
只听得被称为“爷”的那位悠然道:“认出来岂不是正合你意?当初你哭着喊着要随了他去,既然如今遇见了,不如就随了他去?”
另一男子连连呼痛,“谢描描,谷主说话不顺你的耳,你不喜听也就罢了,为何要死命拧我的耳朵……哎哟,疼……”
秦渠眉紧握的拳又暗暗松了回去,只觉这一年之内累积的疲累排山倒海而来。虽然房内的男子之中确认有一人便是闻蝶谷主叶初尘无疑,亦比不过谢描描与这二人的熟稔亲昵之态,与他不肯相认更令他心惊,令他心灰意疲。院内朝霞初起,有叶上露珠轻凝,宛如泪滴一般晶莹透澈,他想:再过得一刻,太阳再烈些,这东西大概便会无影无踪吧。
像什么?
许是像曾经万般珍惜过的那个人,对那人万般怜惜的心肠,会不会也如这叶上露珠一般,眨眼便逝呢?
心里面似有巨掌一般,将自己那副现在还怜惜珍爱着的心肠握紧了又松开,耳边挡也挡不住,居然传来谢描描一声幽幽轻叹:“从前的时候,我被表姐药昏了过去,冒名替嫁了给他,得了他许多的呵护……那个人,虽然从来不会甜言蜜语,却是世上最令我安心的男子……”许是她放开了那男子的耳朵,那男子竟然长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且催促她道:“后来呢?说说,说说。”
秦渠眉一颗沉下去的心因着这几句话又渐渐的回暖,只竖起耳朵来听,她果真缓缓道:“后来……后来我几乎将紫竹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归宿,心里未尝不是在想,表姐既然不回来,我便陪着他过下去……这想法虽有些不地道,可是她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也算不得我不顾礼义廉耻,霸着表姐夫不放了……”
只听得房内茶碗咄的一声搁在桌上的声音,应是叶初尘的声音,带着一点气恼一般:“若非我寻到了你,你定然与姓秦的那厮成夫妻了?”
谢描描似不服气一般驳斥道:“我与他本来就是夫妻,连天地也拜过,洞房也入过,怎么不是夫妻?……若非你逼的我父母回了闻蝶谷作你那劳什么子破副使,我用得着回闻蝶谷吗?”
秦渠眉心中似有大石落下一般,终于教他想起一件旧事来。玉真子曾暗示过他,二十多年前,闻蝶谷二副使之中便有一位姓谢的副使,他那时情迷心窍,何曾往这方面想过?如今想来,定然是玉真子心中存了疑,这才暗示于他。
——描描竟然是闻蝶谷四副使之一的女儿!?
他呆立在阳光树影里,心中巨浪涛天,偏偏找不到喧泄的出口,似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