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46)
华鸾素虽在醉中,也教这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用举国之力,只要此事捅到了齐王李霜那里,一众兄弟姐妹恐作笑谈,便是娘亲,怕也是欣喜万分,正中她的下怀,巴不得将她嫁得远远的,此生不用再相见。
她素来有一种自厌自弃的情绪,不但旁人无所觉,便是自己也少有察觉,此刻不觉间想的偏了,竟生出一种假想:倘若我嫁入回纥,数十年不回中土,娘亲是否会得偿所愿,少生几回气?
但猛然间另一个念头涌上心间:纵然别人再厌弃我,爹爹也万不会有此想法。他一生所系,不过我与娘亲,我岂能因着自己想要逃避的念头而将他独自丢在地煞门?
唇上传来的灼热湿润的触感真真切切,教她看清眼前危机。她趁着吐迷度狂乱亲吻之际,悄悄动了动右臂,不由大喜,出手迅捷向着他胁下三寸间泉液,天池二穴点去,一击即中。
吐迷度高大的身躯向后倒去,惊变突起,惨叫一声,已晕了过去。安小七扑上前来,拳拳见肉,砸在吐迷度身上,大概是心中气愤难消,又狠狠踹了几脚,方才解恨一般扬长而去,砰的一声砸上了东厢门。
只等贺凤冷与韩眉一场架打下来,才将皮糙肉厚的吐迷度送进正房,脱靴减衣,服侍他睡了。
吐迷度第二日起床,只觉全身剧疼,将买酒的侍卫叫来一顿好骂,只道他们买了劣酒,不过一场宿醉,险些让他骨头散了架,丢了半条命去了。
华鸾素拍着桌子煽风点火,伙同吐迷度将买酒的两名侍卫训斥了一顿,才泄了这顿邪火。她又生怕贺凤冷向吐迷度告状,漆瞳数次粘在他身上,见得他事不关已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沙盗头子,总是咬死了不肯告诉她照夜狮子白的藏身之处。
既然联络上了阿仑图,又经他引介,见了宰相,都督,梅录,萨温数十人,其中皆是年高有德之人,当年与怀仁可汗,可贺敦共同抵御突劂盘剥,建立回纥的有功之臣。为保他安危,贺凤冷随侍在侧,华鸾素带着韩眉潜伏,以防万一。
晚间时分,吐迷度沐浴之时,猛然见自己身上数十处青紫印记,大惊失色,扬声直叫:“凤冷,二弟……你来瞧瞧……”
华鸾素向来喜欢热闹,听得他这变调的似乎隐含了恐惧的声音,心中开怀,不假思索冲上前去,一马当先踢开了主卧,霎时面红过耳,掩面疾走,身后传来吐迷度的求助:“娘子娘子,快来瞧瞧,为夫好像中毒了,身上出现青紫癜痕……”
一室幽烛之下,年轻男子赤·裸精壮的身体之上虽然布满了青紫斑痕,却仍是不掩其雄姿伟健,有水滴沿着肩膀缓缓滑落,永夜正好。
贺凤冷进来之时,正撞上华鸾素红着脸跑出来,那丫头两颊作烧,差点撞进贺凤冷怀中,似酒醉了一般歪歪斜斜跑了。
他踏进门来,吐迷度对着他笑得颇为得意:“本殿皮糙肉厚,能亲到小七,被打几下也值了!”又颇有几分遗憾:“只是这丫头下手忒狠了些……”
贺凤冷既叹且气,原来吐迷度是拚着挨打佯装醉酒去亲安小七!又思虑,此事若教安小七知道了,怕是要扒皮拆骨来泄愤。闻名大周朝的七煞乌骨扇安七少原来不过心性简单如孩童,睚眦必报,喜怒不定,但若论机心,与吐迷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历代王族后继之人皆是风刀剑雨,阴谋诡谲里历练出来的,玩弄人心本是上乘,更何况如吐迷度这般自小被丢在边城,自生自灭,长大之后在女人堆里打过滚的男子,尚未沾染过情事的安小七又岂是他的对手?
又过得三日,可贺敦着人从宫中传来消息,再过两个月便是怀仁可汗的五十寿诞,到时可汗与王公大臣会一起举行盛大的狩猎,届时还会有诸国使节前来道贺,还望吐迷度及早布置。
传消息的人走了之后,贺凤冷状似无意的感叹:“也不知大周使节会是谁前来为怀仁可汗道贺?”
先时还极是散漫的踡缩在椅子上的安小七面上立时浮上警戒之色,立起身来,焦燥的挥挥手:“肚子饿了,去外面寻些吃的来。”径自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吐迷度到底还不曾被美色与即将到来的风波给击晕,若有所思瞧了一眼贺凤冷:“凤冷,小七的来历……”
贺凤冷苦笑着摇摇头:“地煞门向来神秘,更何况门中杀手背景?想要知道安小七的来历,谈何容易?我不过试探而已。”
那日华鸾素从街上回来,面色很是难看,贺凤冷与吐迷度只当她深恐被他们猜破行藏,这才怒颜作色,又哪里猜得到她在街市间行走,瞧见了照夜狮子白,可惜牵着马儿的人随扈太多,众骑去得远了,她不好下手,越想越气,这才不肯给二人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