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181)
说着又跪了下去。
李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她要回去解释,娘亲定然还会百计兼施,当堂给女儿下跪,不但折煞了她,传出去,她这太女也不用当了!
本朝尊崇孝道,孝乃大义,一国储君怎能在此事上带有污迹?
李瑜叹了一声,拖着女儿快步走了,生恐再待下去,安平王还会闹出什么不合理的举动。
这一切,安小七浑然不知。
她只白日在长安城中四处溜达,回来便将自己关进书房画图,不消几日,整个长安城的民居图便画了出来。城中水井皆用了朱砂点了出来。
又将地煞门历年所积财富秘密运进长安城中,收购所用之物。
等到朝堂之上的官员去了十之六七,人心惶惶之时,长安城中百姓罹患恶疾,手足烦热,骨蒸寝汗,口干引饮,面目浮肿,与瘟疫无异。
消息上达天听,锦帝李岚急得如热灶上的蚂蚁,派了御医前往各医署,召集百姓看病,并派出御林军按照热疫一坊一坊的封锁了起来。
但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派去诊治的太医发现,早在半月前,医治这热疫的两味草药,天门冬与生地黄便没有了。只因这两味药算不得奇药,只是平常,各大医馆诊所当初有人前来买货,那些人只道所需数量庞大,各医馆大夫只当平常,且这两味药进货也易,又只当旁的医馆定然有余,这才尽数被买断。
如今整个长安城中,也只有御药房有些储存。但御药房还要预备着皇室贵胄所用,哪里能够布施了给平民百姓?
李岚在宫中急得大热的天额头背上冒了一层冷汗,最后咬牙切齿,着李霜立时令华鸾素进宫。
华鸾素收到消息的时候,唇边笑意不绝,揉了揉连日忙碌干涩的眼睛,慢悠悠骑了匹马向着大明宫而去。
暗七跟在她身后,被她冷冷一眼,只得遥遥缀在她身后,瞧着她到了宫门口,跳下马来,也不拴那马儿,大摇大摆向着宫中而去。
宫门口守卫早已得过嘱托,哪里敢拦她?
安小七到得含珠殿,小黄门前去回禀,远远瞧着回廊之上走来一纤细人影,面冷如霜,她笑呵呵摇着手中扇子,遥遥问好:“太女殿下这一向可好?草民向您请安问好!”说着身体却挺的笔直,半点不曾弯下去。
李霜心中气苦,只觉她与娘亲两个当真相似。从前她只当娘亲讨厌这位姐姐,如今才知道,只因为这二人太相似了,都会不计一切后果的去保护自己认定的那个人,二人反倒不知如何相处,甚至比不上同别的兄弟姐妹相处的亲密和谐。
她如今这般称呼,不再“小九小霜”的混叫,用“太女殿下”这称呼,是准备从今以后将自己排除在外吗?
不知为何,这想法让她心尖一颤,竟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于难过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了。
安小七可不管她如今脸色如何难过,只将她瞧了两眼,笑嘻嘻道:“太女殿下这脸,似乎被谁给打了一巴掌,虽然用了上好的药,但恐怕还得过两日才能消,这位的手劲可真不轻呐!”
当然,安平王常年手握兵器,比个壮年汉子的力气都大,一巴掌没有打落她的牙齿,已经算是容情了。
李霜淡淡一笑,只觉面上僵硬且疼,还得招呼:“三姐既然来了,还是同我一起入殿拜见陛下吧!”
华鸾素笑得灿烂,一口白牙在烈日下几乎算得上刺眼,扇子摇的哗啦啦作响,身体向后退去,口里惶恐道:“殿下这是说什么话?草民一介布衣,不得陛下亲召,哪里能随便往宫中闯?太女殿下请~~~”
李霜只觉生吞了半斤黄莲,也说不出是心苦还是口苦,冷冷一哼,愣是在这位姐姐脸上找不出半点怒气与不悦来,那笑容灿烂到不带一丝阴霾,可是从她口里蹦出来的那些话,再不复从前的亲昵,透骨的疏远与寒凉。
正在此时,小黄门拖长了调子叫道:“宣华鸾素觐见!”
华鸾素若无其事掸掸身上长衫,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踱了进去。
李霜瞧着她从不曾有过的这般一本正经的作派,气得笑了。
本来她这番作为,当得上沐猴而冠,但她穿着宽袍大袖,却颇有几分魏晋人物的衣带风流。
含珠殿内,李岚忍着腹中气闷,只等华鸾素将一整套大礼行完,也不叫她起来,凤目沉沉,阴云滚滚压了过来,寒声道:“华鸾素,你可知罪?”
地上跪着的那丫头转头左右瞧瞧,径自爬起来捡了个绣凳坐了,哗啦啦摇了几下扇子,一脸无辜反问:“陛下,这大热的天,您将草民从家里拖出来见驾,不知所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