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冷月(195)
“倾雪是最近才到杭州的。”风倾雪微微一笑答道,不想提与方灵灵相识之经过。
“喔,是新近结识的?难怪我没见过,这段日子我都不在家。”方鹏天点点头,将包袱取下搁在桌上,注目于她:“你刚才念的那首词是谁教你的吗?”
“不是。”风倾雪摇摇头,直视着他,“我从书上看到的。”
“喔。”方鹏天似是极为失望,然后便看着包袱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得耳边有人唤道:“伯父远归而来,喝杯茶解解渴吧。”
回神一看,桌上已有两杯清茶,想来是风倾雪在他出神时斟来的,当下笑笑,端起喝一口,然后看着她道:“刚才你念那句词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
“是吗?”风倾雪依然只是笑笑,不似常人一般好奇的开口问道:像谁?
方鹏天专注的看着她,自问识人无数,阅历颇深,却无法从眼前这一张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与心思,反倒是那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似已将自己看了个透。
终于放弃,将眼光越过她落在那桅子花树上,脸上神情似陷入极远的回忆之中。
“那一份哀与愁,那一份怅与茫,都像极了,连那一声叹息都似意犹未尽,绵绵无绝,像极了当年我与她分离时的语气,当年她便是念着这首词送我的。”
风倾雪不语,只是看着他。这个人就是名传天下的侠盗?敢入大内偷奇珍盗龙渊的人?只不知当年他与秋意亭是如何了却那段公案?秋意亭不是简单之人,而这人可在他手下安然无恙,定也有其过人之处!
方鹏天收回目光看着她,但见她沉静如潭,素凈如莲,神态间有着一种不沾红尘的脱俗,周身散发着一种静谧、安祥,而若非亲耳听得,刚才那一声叹息真不似发自她。
“转眼间便是三十多年了!”方鹏天言语间有着一丝萧索与怅然。
“伯父可喜欢说故事?”风倾雪忽然问道,脸上带着一抹轻烟似的淡笑。
“说故事?”方鹏天反问道。
风倾雪却不答话,从袖中取出竹笛,凑近唇边,轻轻的吹着一支曲子,笛声悠扬,不悲不喜,无忧无愁,平淡静然,这庭院便是一个小小的天地,有清风拂面,有花香盈袖,有艳阳暖心,更有那知己话肠。
方鹏天在这笛音中只觉得舒心畅意,轻松自在,那心中藏了几十年的故事便娓娓的道出。
“以前有个年轻人,学了一身的本事,加上年轻气盛,好打抱不平,便以侠士自居,一生之快事便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而且最恨富贵人家,穿绸裹罗,山珍海味的,而穷人却是三餐不继,寒天赤足,因此便立志要做一名侠盗,偷遍天下所有富人,救济天下所有穷人!”
“有一年,他到了蜀地,那儿有一巨富,足可以富可敌国来形容,因此那年轻人便三番四次去那富人家偷东西。那富人家虽然有钱,却也没请什么打手护院的,不过是些家丁,所以那年轻人可说是畅行无阻。有一天晚上,他又去了,只是每次金银珠宝都轻易到手,他觉得很没劲的,因此这次想偷点不一样的东西。后来他看到有一座楼在月下看来特别漂亮,因此就摸了进去。”
“年轻人没想到自己竟摸进了小姐的闺房,那房间呀可说是年轻人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最雅致的房间了,便是连皇上的寝宫都比不上的。那年轻人仗着自己本领高,便毫无顾忌的东看看西摸摸的,将那房中的古玩摆设看了个遍,想挑一件稀奇物,只可惜瞅了半天,那全是女孩儿喜爱的东西,没一件中意的。最后,年轻人看到铜镜前搁着一支眉笔,便起了恶作剧的心理,想着用那眉笔在镜上留下几行字,到明日那小姐醒来,发现夜里竟遭贼了,不知会不会吓得发抖?况且明天自己也不打算来了,看在这家人对他这般‘礼遇’的份上,也应该给他们提个警醒嘛,以后可不会有他这么善良的贼人了!”
“正在他拿起眉笔打算写字时,背后忽传来清脆的声音:你拿我眉笔作什么?年轻人一惊,马上回头,身后应该是小姐的卧房,中以珠帘隔开,借着窗外射进的那一片银光,清楚的看见,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双手分帘俏生生的立在那儿,满脸好奇玩味的笑容。”
“年轻人当时大窘,想他下山以来可还从未失手过,想不到今天竟让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当场抓住,而且手中拿的还不是那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是那不值钱的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