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965)
郭二太太这病,三分是那天夜里的惊吓,七分是事后的惊吓,她打算至少病上一年。这会儿正不停的哼哼着,两个丫头,一个用调羹喂汤药,一个轻轻给她捶着腿。
阮十七踹在院门上那一脚,吓的郭二太太一声尖叫,两个丫头也吓了一跳,急忙将碗放到床边几上,还没走到上房门口,阮十七已经一把扯下帘子,冲了进来。
丫头双手握成拳头按在头上,惊恐的尖叫起来。
阮十七没理丫头,几步冲到床前,一把扯住郭二太太的头发,也不管她尖叫的能绕京城三五圈,以及郭二太太只穿了一身短衫长裤,揪着郭二太太的头发,出来和进去的一样快,一直提到正院垂花门外,将郭二太太甩在地上,扬鞭子就抽。
徐焕一路上吩咐去叫这个去叫那个,这会儿刚刚到院门口,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还在门槛外,扶着门框,目瞪口呆的看着被阮十七扬鞭子抽的满地打滚的郭二太太。
李府本来就不算大,现在分成两半,就更不大了,阮十七冲进大门,徐焕一路叫着,有没吓懞的,早就飞奔去叫李家二老爷李学珏,李家三爷李文林,以及,同样病倒了的沈三奶奶。
李学珏就在旁边书房里,来的极快,冲上院门台阶,圆瞪的双眼,从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目瞪口呆的徐焕身上,看到一脸狠厉,正一鞭子接一鞭子抽着郭二太太的阮十七,再到满地打滚、惨叫的没人腔的郭二太太,脚底下一软,绊在门槛上,结结实实扑了个狗啃泥,不过倒是一下子摔明白了,怕起来直冲上去,“她是你二伯娘!你怎么敢……”
李学珏的话没说完,就被阮十七一鞭子抽了回去。
李学珏这一声惨叫比郭二太太还没人腔,他长这么大,油皮也没破过啊,这一鞭子可是实实在在,他觉得他要死了。
徐焕恍过神了,上前几步,一把拖过李学珏,回头看着刚冲过来,张着嘴吓傻了的李文林,“快扶着你阿爹,快看看你阿爹伤到哪儿了。”
“他怎么敢……”李文林哆嗦着嘴唇,这一声他怎么敢,声哑气弱,半点底气也没有,低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沈三奶奶扶着个婆子,面白气弱的赶到院门口,站在门槛外,看着已经被抽的衣不蔽体,浑身鲜血的郭二太太,一阵浓烈之极的委屈猛冲上来,随即泛滥,淹的她五内俱焚,往前压在婆子身上,猛烈咳嗽,泪水横流。
“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李家大老爷李学璋在家守孝,来的极快,瞪着院子里被鞭子抽的已经不成人样的郭二太太,和还在扬鞭子猛抽的阮十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夫人、赵大奶奶和黄二奶奶等人,也紧跟后面过来了,院子门口挤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下人仆妇见严夫人来了,立刻作鸟兽散,却又舍不得走远,一个个装模作样的举着抹布在空中乱擦,竖着耳朵听热闹。
“阮谨俞!你就是失心疯,也不能到我们李家!多把我们李家当成什么了!你怎么敢!”李学璋怒极了,厉声嘶吼。
阮十七又猛抽了一鞭子,抖着血淋淋的鞭子,冲徐焕努了努嘴,“我可没疯,好好儿的,这样祸害家族子侄,只盯着亲朋好友往死地里拖的母畜生,你们李家没规没矩不管不问,少不得我陪舅舅过来过问一二。”
徐焕眨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阮十七去找他过来,他就想到了他的用意,不扯上他这杆大旗,理不正名不顺么。
李学璋怒气平息了一点点,那天夜里李家和陆家别庄里发生的一切,他也都知道了,“她一个弱女人,逢到那样的巨大祸事,张惶失措也是人之常情,你救了她,这人情我们李家记着,祸害家族子侄,盯着亲朋好友往死地里拖这句,十七爷言重了,我们李家受不起。”
“她把自己的媳妇儿,别人家的媳妇儿,驱出去喂虎伺狼,不是祸害家族子侄是什么?她和匪人狼狈为奸,到处找人出来挨刀,不是盯着亲朋好友往死地里拖?那是什么?”阮十七可是个牙尖嘴利的。
“沈氏,还有你媳妇儿,还有你,都是子侄辈,总还有个孝道!”李学璋对着鞭子几乎指到他脸上的阮十七,怒的一张脸铁青,理虽然不壮,怒气却是足的要溢出来。
“咳,大老爷这么说,那就好。”徐焕用力咳了一声,说话了,“既然嫁进阮家的阮家媳妇儿该对着母族里五服内长辈尽孝道,那贵家媳妇儿,置我太婆这个年长长辈于不顾,整整一夜,也没见她过来舍身相救,一趟都没有,这也是不孝,太婆生气得很。”
“说得好!”阮十七啪啪拍着巴掌,“既然我们阮家的媳妇儿要替你们家做喂伺虎狼的肉,想来你们李家的媳妇,总不能比我们阮家的媳妇儿高贵,你,还有她,还有你们,好歹多活了几十年,总得更懂事些吧?这不孝之妇不孝,你们李家没规矩,少不得我替舅舅,还有老祖宗教训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