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29)
詹家是破落户,这一回彪叔出头帮忙,用了元朗大地主代家侄女的名义,那就只能换一副说辞。
自从接到邀请函,两母女便开始合计。
此时,詹美凤开始扮演南洋橡胶大王家的名媛,因为当地排斥华人,所以从安全计,姊妹俩被家人送回港岛生活。詹家与代家有旧,所以暂住元朗。
詹美凤一番言语,既表述了侨居的浮萍之苦,又深刻表达了对西方文化的仰慕之心。
母女不是第一次串通唬人,配合默契。当詹美凤表演时,美若一副乖巧模样,说到思念家人,她适时地眼现银泪。
轮到自己表演,她落落大方地展示过往成绩,最后配以羞涩笑容。
密斯们眼中,这一对姊妹花气质卓绝,谈吐高雅,非常符合庇理罗女校的风格。
詹家母女此战告捷。
回家路上,詹美凤畅想完未来,又接着谆谆告诫:“日后去那里读书,记得眼光要放高,身段要放软。将来用心做朋友的,要挑好人家的女孩。我也知道,那些人眼睛长在额顶,以我们现状,不免会受气。阿若,韩信也有胯下之rǔ,忍得一时气,免除百日忧。将来总有把她们踩在脚底的时刻。”
“阿妈高见。”
詹美凤不满:“你又讥刺我。”
车停在宁波街,放下她们后,司机返回元朗。美若进门时脚步顿止,瞥见街角熟悉的身影。
她心qíng轻松,也不去理会那些烦恼人事,回家就跑进厨房,抱起七姑肥壮腰肢,开心道:“七姑,我要去新学校了,密斯们说我学业好xing格温良。七姑,快快替我欢呼!”
七姑落寞:“那是要去学校寄宿?”
当然,求的就是这个。美若点头,“不要太挂念太担心我,七姑,我会照顾自己,也会时常回来看你。”
七姑放下手上的活,与她进房收拾衣物,“先准备好,不要慌慌张张的,到时缺东少西。”
主仆正忙,苏菲敲门进来道:“小姐,太太请你出去。”
门外停靠一部铮亮的新款平治。
“真是惊喜!”
“这是……”
“他说我出门打牌总是电召出租太不体面。阿若,我们家终于又有了专属司机。就是……他哪里找来的?既老又丑。”
美若望一眼车旁老人家,“确实,品味很独特。”
“难道他怕我和……”詹美凤掩嘴偷笑,“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
晚餐时,饭桌上詹美凤眼角chūn意无限,靳正雷问:“新车才下船就送来,你可喜欢?”
“当然。”
“这样方便很多,你白天打牌逛街访友,早晚接送阿若上下学。也不会多养个司机白给人工。”
两人俱愕。詹美凤道:“阿若去寄宿,我们今天已经看好了宿舍。”
“寄什么宿?传出去当我连部车也买不起。最多早晚辛苦些,在路上奔波。”
“……也好。”拿人手软,詹美凤无话可说。
美若抿紧嘴,拨弄碗中饭粒,忽然克制不住,丢下碗筷道:“你们慢用。”
她进房就将脑袋埋在被里,放声大哭。
七姑追进来安慰。
想起那邪恶笑容,心头气恨。她抱住七姑腰腿,泣不成声:“七姑,死贱人又挖空心思欺负我!”
美若第一次感觉生存无望,多日不出房门。
这天菲佣进来,告知门外有何姓先生等候。
美若不堪其烦,“想等让他等。”
拖到下午,苏菲第三次敲门,她这才施施然出去。
何昭德一得知美若近况,立即方寸大乱。
才出虎xué,又入龙潭,想她小小佳人,虽说xing格倔qiáng,但天xing柔弱,此时此际,恐怕亟盼他伸出正义之手,救她脱离险地。
见美若表qíng烦恼,他相当理解,那是莲花对淤泥的唾弃。
“前些天在这里等的也是你?你烦不烦?”
“阿若,我都知道了。”他为她心痛,“我……我父母双全,家有一幼弟,父母辛苦劳作,送我进港大读书,毕业后终于能让他们扬眉吐气。”
美若眼含问号。
“这些年,我自认刻苦努力,阿若,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美若转身yù走。
何昭德拉住她,“阿若,你清不清楚楚目前面临的处境?你母亲的那个……那个靳正雷是和兴老大!他杀人如麻,横行旺角,他就是新一代的华老虎,不对,他比华老虎还无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