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岩(266)
副将看在眼里,赶忙打听了,听说是如意公主的忠仆已到,他也止不住欢喜:“那真真是太好了。有她的人自行照顾,将军也不必被缠着,不必再管她那些婆妈事,如此甚好。将军总担心那些婆子照顾不周,当真是多虑了。”
是如此吗?穆远有些发怔。他不担心那些婆子照顾不周,他担心的是如意的心情。
喜儿他们的到来,确实是让如意相当欢喜。她的笑容多了,人也自在了。于是穆远去陪伴看望她的时间减少,但他仍每天让卫兵来报公主今日的状况。而如意也每日与崔公公打听穆远过得如何。偶尔相见,她对他微笑,他冲她颌首,有礼,也有距离。
十月,秋风瑟瑟,新夏王即位,萧夏两国定下和平协定,永世交好。
夏国特使带着新夏王的和书和五车贡礼到了梁城,与萧国特使顾之、穆远将军等,一同赶往萧国都城转达新夏王交好诚意。
如意也收拾行囊,随穆远的大军,一同返家。
家--如意不知为何心里会有这个词。
她从来没用过这个词,一直以来,她说的都是这个宫那个殿,如今,她竟然在想,她可以回家了。
“母妃,是你在保佑我吗?你拼死生我下来,不是让我受苦的,对吧?至少,不是一直受苦的,对吧?”
如意趴在车窗处,看着沿途景致,心里默默自语。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穆远英伟的背影。他坐在马上,宽阔的肩头挺直的背脊,虽是独臂,但也姿态潇洒。如意伏在车窗那,头枕着臂,不自觉地盯着穆远的背影发呆。
穆远身边的副官不知与他说了什么,他转脸过来听着,然后笑了。如意看到他侧脸的笑容,不自觉地也跟着弯了嘴角。
这时另一名将官从如意马车后边打马而上,经过如意时侧目瞧了她一眼。如意一惊,倏地缩回了马车里。喜儿奇问:“公主,怎么了?”
如意摇头答没事,却又没忍住再悄悄揭了车幕偷看。她瞧见那将官跑到了穆远的身边,不知与穆远说了什么,穆远回头看了一眼她的马车。
如意赶紧遮了车幕,心里狂跳,她又给他惹麻烦了吗?她没什么旁的意思,她刚才只是在发呆,她没什么旁的意思。
那将官与穆远确是在说如意:“将军,公主殿下一直在瞧你。”
穆远回头看了一眼如意的马车,并没有看到如意,他转回头,笑了笑:“我还怕人瞧不成?”
那将官有些替穆远着急:“将军英雄人物,易惹人倾慕。再者将军两次救下了公主,她受难归来,自然想找个依靠,若这般,她若是对将军有什么心思可怎生是好?将军还是多留心,避她一避。”
穆远脸一沉,斥道:“这说的什么混话。”
那将官未料到穆远会动怒,呆了一呆。
穆远又道:“若论英雄人物,谁人又比得上如意公主。若不是她,我等也许早就战死沙场,你还有机会这般逍遥骑着马赶回家去见你娘亲和媳妇儿?我大萧国与夏国又哪来的和平光景。莫说公主是名女子,就说我们这些兵将汉子,虽不惧血染黄沙,可若明知被囚之后是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谁又敢拍着胸脯担保自己定能有公主这般的大义与胆量。”
将官被说的有些臊,下意识也回头看了看如意的马车,那马车的窗幕如今遮得严严的,再见不着公主的身影了。
“这……”公主大义和公主的倾慕是两回事,大义可敬,倾慕难捱啊。可那将官不敢再说,低了头,嚅嚅认错:“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
穆远哼了一声,“回到京城,你便领新兵操练吧。”
那将官苦了脸,这领新兵操练是最苦最累的,本不该是他这阶位的将官做的事,看来真是把将军惹不高兴了。
穆远又道:“莫要让我再听到非议公主的一字半言。”
周围几个将官都赶紧应了,这些都是穆远亲如兄弟的手足,有什么事都不遮着,当然也深知穆远脾气。当下应了声,各自递了眼神,心下警惕了。
如意坐在车里,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她能想象这些汉子都在讨论些什么,她只盼她的发呆没有给穆远带来困扰,她对他确无绮念,真的没有。她都这般了,她哪还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呢。
之后的一路,如意再没有打开车窗幕布,到了中途歇息下车透气的时候,她也是低了头安静呆着,没有左右张望,更没有去寻找穆远的身影。偶尔穆远过来问候,她也是低了头客客气气地保持距离。
车队行得慢,行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穆远早早派了信官报信,提前通知了车队的脚程。所以当车队到达京城城外,已看到京城城门上的华盛妆点,红绸纬缦,张灯结彩。一队使官在城外列队欢迎夏国特使,给他们换了华丽的大马车,奉了迎茶,由礼卫兵盛骑护着,向内皇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