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湖中的大少爷(100)
深衣痴痴然地看着自己的足尖,没有再说话。
此后,深衣随明德和阿罗舍乘船北上,直至京城,乖乖巧巧的,没有再胡闹。
入了皇宫,明德拨了个文华殿中的阁子给她住——这阁子是她娘亲和大哥朱捷曾住过的地方,深衣无事时便去文渊阁看看书,或去御花园和几个嫔妃嬉闹,亦不会觉得太无聊。
只是心底对陌少的思念又一日日地深厚起来,好似一粒种子生根发芽,延伸出无数藤蔓在心中密密麻麻地滋蔓,织成一张大网,让她无处可逃。
可她也不知道陌少到底去了哪里。
终于有一天,深衣再也按捺不住,折云穿月越出高高宫墙,直奔一刹海而去。
她觉得,就算见不到他,去湖心苑中坐一坐,看天上飞鸟,水上游鱼,也是好的。
忽然觉得,那些日子她在房顶晒太阳,陌少在水边掷棋子,风拂湖中波、苑中草,何其静好。
想到这里的一瞬,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其实她这一生所最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子么?
只要他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平淡如水的日子,都是这般的别有清味。
深衣在湖心苑,没有见到陌少,却重逢了老酒鬼。
一老一少许久未见,自然欢喜不禁。品罢美酒佳肴之后,两人聊天之余,又切磋起武艺来。
深衣除了轻功,其他都是些半吊子。只是和老酒鬼过的招数越多,她越是讶异。
不仅仅是老酒鬼的功夫深不可测,更可怕的是似乎她所有会的功夫,老酒鬼都了若指掌。
就连爹爹的独门内功,这天下只有故去的云中君和云中君的女儿会的,老酒鬼竟都知晓。
他甚至指点她蒙上眼睛,以听觉和触觉感知周边一切。
——这恰是爹爹的修炼之术。
曾经教爹爹这门内功的云中君,双目失明,然而能够来去自如,宛如常人。
深衣心中诸多疑惑,却只怕引发老酒鬼的癫症,不敢询问。
“神聚灵会,心随意转,听风辨向,耳胜于目。”
老酒鬼如是言,飞身跃出,指引深衣寻找追逐。也不知为何,深衣竟似突然开窍了似的,从来不曾拢会过的心神,竟突然凝聚起来,心中澄明如镜,杂念尽抛。一时之间,只觉周身天籁嚣然,风停风起,水雾拂面,秋叶飒飒,螟蛉细鸣,无不比平日里清晰了百倍。
心念猝动处,深衣猱身上房,足蹑凌波,罗袜生尘,起纵之间,也竟能抓住老酒鬼的衣角。
老酒鬼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这一趟出来,深衣的心境豁朗许多。在宫中又蛰伏了些日子,却到了她的生辰。
明德日日政务繁忙,夙兴夜寐,阿罗舍又不经常入宫,更不近酒肉。深衣琢磨了会子,在御膳房偷了两坛贡酒,几斤乌斯藏进献的牦牛肉,再度去了湖心苑,会老酒鬼去了。
落到苑中,立即闻得有淡淡异味,竟像是火油味道。若非她如今五感更加敏锐,也甚难嗅出来。细细看地下草木泥土,也像是被新翻动过。她叫了几声老酒鬼,却不闻有人应答。
深衣心道这老酒鬼趁着湖心苑没人了,也不知在捣什么鬼,明明人应该在这苑中的,却像是躲猫猫似的藏了起来。
深衣心念一动,感情老酒鬼又在考她呢。于是去厨房放了酒肉,拿黑绸蒙了眼睛,轻手轻脚地摸了出去。
她屏气凝神许久,也不闻可疑之声。正诧异间,便听见苑角浅浅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施展轻功落下地来。
深衣大喜,身如梁上之燕,轻飘飘地循声而去,陡然从暗处窜出来抱住了那人,欢叫道:“捉住你了!老酒鬼爷爷!”
她双手顺势向上摸去,想揪他胡子玩耍,哪知这一摸之下,竟是光滑无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挥手帕君的雷!一路陪我走过来,你真是窝的精神支柱……如果灯芯草君也在就好了=。=谢谢玫瑰灰的雷!爱你啦,小灰灰!
☆、陌上春
深衣摸到那人脸上无须,身上亦无浓郁的桃花酒香,知道绝非老酒鬼,惊慌失措地扯下绸带。
瞳若墨玉沉水,眉似初叶刀裁。明明是三春秾华流丽姿容,偏生料峭孤冷,烟笼了寒水月笼沙。
深衣看得怔怔,月来心心念念牵挂之人,宛然就在眼前。嘤咛轻呼一声,扑入那人怀中。
那人被扑得一个趔趄,身子不稳后退了两步,伸右臂将她揽住,哑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深衣埋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贪得无厌地嗅着他身上的清润水泽气息,语调中有压抑不住的欢喜兴奋,“我今天十六岁生辰……本来是来找老酒鬼的,没想到能和你一起过,好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