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朱谣(60)
申屠锐已经在地炕盘膝坐下,听了这话,冷然一笑,“不是下人?难道你是来给我当王妃的么?”
紫孚不答,也不见慌乱,嘴角甚至挑了挑。
这个类似挑衅的微笑惹怒了申屠锐,叱道:“你不过是你主子派到宫外,方便她行事的走狗,我答应把你带回来,已经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你少在这里不知进退!既然叫你物色合适的男婴,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怎么,还想当我燕王府的家?你算什么东西!”
斓丹本在整理行李,听了这话,拿到手中的衣服又重新掉回包袱里。
这是她第二次见申屠锐真正发火,上次是因为高临知县,难怪他这样生气,斓凰要紫孚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他自然是不好拒绝的,这也等于在他身边插了个钉子。
紫孚见他这样轻率地说出她的秘密,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张,声音也变尖了,“殿下慎言!”
“慎言?”申屠锐阴冷地笑笑,“我在自己家里说话有什么避讳的?我最该防备的不就是你么?”
紫孚不答,脸色变得苍白,刚才那从容傲慢的神情不复再有,站立的姿势虽然还保持着优雅,已经能看出僵硬。
丫鬟又过来请紫孚走,紫孚仍然不理。
申屠锐也变了脸色,站起身往内室走,斓丹一直沉默旁观,以为这下要陷入僵局,没想到一直仪态高贵的紫孚突然流下泪来,哽咽道:“王爷,你何苦为难我……”
那个“我”字,被她呜呜咽咽地说出一种悱恻含蓄的意味,听得斓丹心里都一颤,原本以为她会继续诉苦,说她也是身不由己,上命难违,结果紫孚就说了这么半截话,戛然而止。斓丹又看了看她,她没有再哭了,反而出现了一种娇柔的坚忍,可越是这样,越觉得她忍辱负重,十分可怜。
显然申屠锐很吃这一套,脚步也停下了,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抬了抬手。
训练有素的丫鬟心领神会,方向一转,请紫孚去斓丹房间对面的一排厢房安置,紫孚深深向申屠锐福了福,这才跟着丫鬟去了。
斓丹拨弄着包袱里的杂物,原来高手之间过招,是不用那么多废话的,弦外之音就交流默契,根本不必说出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差得远,见了斓凰的丫鬟的行事手段,才知道自己究竟差了多远。
这就难怪同为姐妹,一个高坐殿堂与申屠铖分庭抗礼,一个背负罪名流离失所颠沛飘零。
即便已是春天,到了晚上还有点儿凉,斓丹洗了澡,心里发闷,沿着檐廊慢慢走,被冷风一吹倒还痛快些。院子里种了株海棠,申屠锐很有心思的在树边立了两个灯杆,各挂一只题诗的明瓦灯笼,灯光映亮层叠累垂的花簇,淡粉的花瓣,嫣红的花苞,在夜色幽光中格外淡雅清丽,颇有诗境。斓丹停步看得入神,只听轻盈脚步声,丫鬟领进两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提着行李往紫孚的卧房去,斓丹抿抿嘴,斓凰给紫孚送帮手来了。
这个小院是燕王府的中心,正房申屠锐住,东西两厢住她和紫孚,紫孚初来乍到,房间就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反观她的房间,幽暗朦胧,悄无声息。
紫孚的房间隐约传来笑语,斓丹不愿再听,郁郁走回自己房间。
申屠锐正在矮几旁边就着灯看书,斓丹目不斜视地走到已经铺好的地铺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头发还没干,就这么睡下该头疼了。”申屠锐翻了页,边看边说。
斓丹不理他,仍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申屠锐放下书,扔在矮几上啪的一响,“现在连你也这么不听话了?”他故意放重语气。
这招过去好用,现在早已吓唬不住斓丹了。
她听见“连你也”这三个字,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管不住斓凰,就想管她吗?
“你出去,我要睡了。”她不客气地赶他滚蛋。
申屠锐挫了挫后槽牙,起身,走到斓丹身边躺下,一掀被子就挤进来,伸臂箍住斓丹,质问:“还在生气?”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太近了,而且这个姿势也太过暧昧,斓丹脸一热,心就开始扑腾,额头都飞快浮出一层细密的汗。
“不生气!你走开!”斓丹生怕他听出自己的慌乱,强硬地说。
申屠锐伸臂一压,轻而易举地把斓丹按在褥子上,人也撑上来,只这么小一个动作,他竟然微微有些喘。
“我今天不走了……”他垂头看着她,鼻尖几乎相接,话音低下去,显得无尽缠绵。“如今我身边耳目众多,如果她们发现有异,你就会很危险。”他顿了顿,觉得该解释一下,他对她并非全然只是因为欲念,更多的也是考虑她的处境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