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荤者(89)
看来等下与小梁的会面不会轻松了,起码什么话都不能坐实了说,什么结论都得小梁自己得出,自己只能引导,不能观点鲜明,而且还得摸着小梁的心思说话,绝对不能留一丝把柄给小梁,但是答应老王的事又不能不办成,难,非常为难。
幸好小梁没吊着脖子等在公司空地上,而是歪着头靠在总经理室门上,一听见脚步声立即抬头,几乎是冲上来紧紧抱住林唯平的脖子,从她身体颤动和鼻子发出的声音可知,她是在哭。林唯平向来不喜欢身体接触,何况是不很熟悉的女人,当下摊着手犹豫了半天,才伸手轻拍小梁的肩膀道:“里面说话去,你镇静一点,时间不多,不要光顾着哭。”边说边把人连拉带拖地扔进房间沙发上,什么都不多说,只给她一杯水,然后坐对面静静看着小梁慢慢克制住。
人都差不多,你越安慰,她就越觉得委屈,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倒是放手让她哭,什么都别说,反而可以早早止住。当然如果没要紧事在边上等着,那是不妨安慰安慰的,哭出来比如心理排毒,死忍着反而忍出癌症。
此时说什么话都不如直截了当,林唯平看着小梁有时间有精力伸手拿杯子,便知道小梁的哀戚告一段落,当下很直接地道:“你们约定是下午三点集合听律师宣读遗嘱,现在是一点多点,加上你赶去你父亲公司的时间,你最多还有半小时工夫。”
小梁一听,全身摇了一摇,不由自主地看看手表,嘶声叫道:“姐姐,既然你知道,何不陪我过去?这么大场面我根本应付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收拾那些爸爸可能给我的东西,到时不是又要求靠老周了吗?我知道他现在就等着我无计可施又找上他。不,我不能让他如愿了。”
林唯平心想:你这究竟是赌气,还是真的看透老周的为人,抑或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嗯,后者最有可能,一个女孩,一下死了父亲,原来爱恋的人也此时原形毕露,想叫她静下心来思考是不可能的,她此刻便如溺水的人一般,抓住什么都缠着不放,被抓的人如果自己不立定主意,搞不好连自己都赔上。林唯平不便当场答应或拒绝小梁的要求,便避重就轻地道:“老关,呃,你父亲既然会在两年前就想到立下遗嘱,他一定有周密考虑的,这两年中他一定也会深思熟虑之后对遗嘱有些修改。他不会不知道他手头财产的分布,不会不考虑你的水平,关太太的水平等因素,所以你只管今天去听着,你父亲一定会有好的安排。不过这是第一步。”
小梁艰涩地转转眼珠子,想了一想才点头道:“对啊,爸爸很了解我的,其实比我自己都了解。”这话当然在一天前小梁还是不会承认的。
林唯平点点头,道:“这就好。遗嘱的内容不外是分割财产,我不敢断言你父亲会给你多少,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亏待你。这是题外话,我们现在说再多都没意思,就看你父亲的考虑了。然后接下来是你怎么处理到手的财产。不管怎么说,即使今天是周日,你父亲公司在银行帐户上面的钱无法进出,老周率先封冻公司所有财务室的做法还是正确的。无论今天以前或者今天以后发生过什么事,老周今天这么做客观上都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林唯平在这儿悄悄给自己留个伏笔,帮老周说上一两句好话,那么即使以后小梁心思反复,与老周言归与好,她此刻也有话在先,小梁与老周到时当都怨她不起来。
而小梁不愿承认这个客观现实,梗着脖子道:“他?不必提他。姐姐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林唯平笑笑道:“如果你父亲给你的是现金房产,那最好办,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给你的是一个厂子什么的,你先看看你有没能力接手那么大的企业,注意,是独立接手。就象掌握江山一样,假手他人,你就是傀儡,时时有被替代甚至……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小梁毫不犹豫地道:“不,我管不了。”
林唯平看着她笑道:“没做过并不意味着做不好,你不要妄自菲薄。”
小梁脱口而出,道:“不是,我其实天天都在观察你的言行的,回家概括又概括,知道自己根本达不到你的水平,何况很多你的言行其实根本不是我猜得到的。我有自知之明。”
林唯平闻言心里一震,她一直认为小梁是尚昆的眼线,一直留意到小梁在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原来她是出于这个目的,倒是误会她了,也误会了尚昆。怪不得最了解自己女儿的老关到要紧时刻会放下身段求她帮忙,在小梁眼中,自己可能就是什么偶像的级别。心中除吃惊外,还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