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水庄园(2)
我熄了走廊上面的灯,独亮大门旁边的路灯,如果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带凶器过来,此刻他明我暗,应是无从下手。打点妥当,我才开了电动大门。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男子步履沉重地转进大门,也没说快跑几步,而是闲庭信步般径直来到我所处的屋檐下,见了我的两条牧羊犬四只火红灯笼般的眼睛才停下步来,然后就看看狗眼,再看看我的眼,还不忘四处打量几眼。而我的眼睛就清闲得多,只看住他一人就行。这人全身湿透,夏天单薄的衣服全紧贴其身,越发显示出他挺拔的身板,宽厚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不过也看得出他身上应该没有携带什么武器弹药,只要不会使我一招毙命,相信我的两只大狗还是够对付他的。我这才放心重新打开廊灯。
“神仙?妖怪?鬼?”我终于还是不肯没创意地照搬照抄,挣扎着加了个“鬼”。我见那人只是微微抬抬眼皮,从睫毛下看看我,立刻又转掉眼光去看狗。虽然我知道我年老色衰不中看,但是被人这么轻视还是心有不甘。何况他身在我家屋檐下,居然还敢如此强项,视我若无物,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两人这么对着也不是办法,何况台风刮得正猛,又不好打发他走,这点善心我难得还是有点的。我推测一下问道:“开车进来迷路,车子陷沟里了,还是虐待自己斗天斗地妄图可以斗败大自然?”
那人终于回答了一句,不,只是两个字:“前者。”当真是惜字如金的典范。
嗯,这就是了。看看这人露在灯光下苦大仇深的半张脸,料想隐在背光处的另半张也一样仇深苦大,我简直不用动脑筋就可以猜出此人一定心有不满,拿汽油不要钱地来荒郊野地撒气,没想到会遇到暴风雨。不过这人的脾气也太大了点,台风天气里能绝境逢生撞到我这么温暖的所在,他好歹应该有所表示才是,怎么还是一付欠他三百两的长脸?唉,其实我实在不是那么八卦的人,我真的不想想那么多的,但是我实在是闷得慌了。
不过再怎么着,我曾经也是大姐过,关住嘴巴的这一点自制还是有一点的。俯身摸摸狗狗的头,转身进了客厅,等两只狗狗也跟进来了后,才淡淡地给了外面的人一句:“进来吧。”我看得出他忌惮我的两只狗,只要我的好狗挡着道,他是说什么不敢进门的,所谓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对了,说了半天,还没告诉你们狗狗的名字,我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我的狗狗了?我的两只狗狗一公一母,公的叫小黑,母的叫大黑,并不是因为他们身材有大小,实在是因为小黑不幸落在我这么个大女人主义的恶毒女子手里,它身材再魁梧,我也当没看见,就是叫它小黑。即使它儿女成群,还是做定了小黑。
那人一进客厅门,我立刻原谅了他的苦大愁深。你说哪张被打得象青面兽杨志的脸会是阳光灿烂的?我自觉从卧室掏了衣服出来,当作对那人脸上那团淤青视而不见地道:“这儿有条我托人买的姚明在火箭队的球衣,还有一次性裤,那儿是浴室。出来打赤脚也可,我的地板比有些人的饭桌还干净一点。”
见那人闷声不响接过衣物进去,我不用他提示,就下厨劳作。他要是在哪里歇脚吃过晚饭的话,就一定不会再出门顶风作案,非要来趟我这滩混水。而我如今又最是谦虚皮嫩,见不得人家为一碗饭对我道谢,或手足无措地站厨房门口感动,还是早早趁他洗澡时间做好小菜搁在桌上,相信此人犟头犟脑,定是端起碗吃饭,但放下碗未必会骂娘。
搬菜上桌,才看见此人居然携了那瓶果酒进来,而杯子里的酒早一干二净,想是他在门外已经吃干抹净。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又满满给他斟上一杯。于是红艳艳的酒衬着一盘半只白斩鸡,虾仁炒丝瓜和青瓜蛋花汤,有红有绿有白有黄,煞是好看,也好象很正式。
那人在我眼里自然高大,但是穿了姚明尺寸的衣服依然如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般不合适,而且此人居然有两条与他的长相不相衬的颀长美腿,可惜生生被我挑的大衣服给遮了,只是偶尔露一下峥嵘。
他见到桌上的酒菜,居然还有时间来看看我,大概是估摸着天下居然真有免费的晚餐?其中一定有诈。我拍拍对着白斩鸡急眼的小黑,笑吟吟道:“这些菜有的加了蒙汗药,有的是我照着青蛙蚯蚓吹口气变的,你要抵住诱惑啊。”
不想那人终于给了我个惊喜:“饿急了人都会吃。”大刀金马坐下,先喝一口酒,评一句:“什么东西,甜甜的,淡出鸟来。”这话倒真有青面兽之风。然后拎出鸡头给了大黑,看不出他倒是个女士优先的绅士,又给了小黑一只鸡爪一只鸡尖,小黑反正在我这儿受的不公平待遇多矣,倒是不计较谁多谁少谁先谁后,喜孜孜叼了跑开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