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良妻(138)
走进权作播音室的东跨院,江竞芜站在院子里,微微一笑和两人打了招呼。他的脸色有些憔悴,颔下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许良辰情不自禁想到昨夜那人的脸从自己的耳边滑过,颌下硬而刺的触感......脸上微微一热,闪避了江竞芜复杂的视线。
她的动作让江竞芜心里一痛。曾经自幼那样亲密的两个人,何时变得这样尴尬生疏?昨夜,自己带人架设电缆到了大坝附近,却无意中看到了那样的一幕......她就站大坝上,和那人遥遥相望,竟如天河畔没有鹊桥的织女牛郎......他心痛,他不解,那人是堂堂军政府少帅,竟撇下她和普通士兵一起抢险救灾......他究竟是喜欢她还是根本不在乎......
屋里负责中文消息的男播音员已经播报完毕,许良辰走进去,开始播报外文消息。这是军政府第一次对外播音,而播报的对象,是已经到达灾区的记者团和华洋救灾总会的赈灾款使用监督人员。
许良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灵而富有感情,听她沉痛地讲述灾区的情状,有理有据地讲述军政府赈灾的安排实施,官兵们为保护闽江大坝的昼夜不息......江竞芜忽然发现,她的心那样平和而激昂一她丝毫没有为自己的个人际遇而难过伤感,她的心为着灾区的民众而悲喜起伏......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看懂她?
因为设备等的条件限制,每天的播音合起来不过两小时。所有工作结束,等许良辰从播音间出来,却发现段祺萍一脸焦急地在外面转圈圈,以为是自己的播音有问题,谁知一问,原来闽江又一个洪峰到来,段奕桀带人上去,江竞芜也不顾她劝告地冲了过去。
就算有几次抢险的经验,一到大坝段奕桀便心里一惊,这次洪峰比之前的更为惊险......江水上涌,极目处都是一片汪洋泽国,大坝在怒龙般的江水冲击下正岌岌可危,虽是夏日,猎猎江风却有着令人心底寒凉的冷意。
大堤一侧附近征调的民夫和官兵们一起往来挑抬,或以竹笼装石或扛抬沙包截水护堤筑坝,人人心情沉重。洪峰过处水位陡增,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身姿挺拔站在大坝前方,段奕桀远望天际,剑眉紧皱面容沉静冷冽,他看了看身边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沉声道:“闽江是我南地的母亲河,大坝崩塌,将有数百万生灵涂炭。人生有限,能和龙王爷放手一搏,也不枉此生!弟兄们,跟我来!”罗宏文一声低呼,伸手欲拦却被段奕桀一把扫开。
浮生短暂,看着丰饶的闽江平原毁于一旦,不是他段奕杂能做出来的事。良辰,我喜欢你,可是人生不能虚度蹉跎,若不能将自己的毕生心愿付诸实现,我终会后悔,良辰,若是运气不好请你原豫我的情非得已......士兵们呼应一声纷纷跃入江中,一道血肉堤坝迎向肆虐的江水。
江风吹起浪涛拍岸,追随而来的江竞芜看着段奕桀冷冽的身影,江水扑面,冲刷过他坚实的臂膀,发上的水流过紧皱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逆着光影的轮廓如刀削斧砍,沉峻锋锐坚毅如山。
军阀混战以来,国内民众的生死无不掌于手握枪杆子的当政者手中。而有权有势者玩弄权术翻云覆雨,无不为了一己之私,段氏父子不管为了何种目的,能重视民生,为救灾不惜借高利贷、甚至派兵护堤,这少帅又身先士卒,他江竞芜又怎会无动于衷?
扛起一个沙包,江竞芜也冲进了人流。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他喘着气,用力抛出一个沙包,不料泥水松软脚下一滑,他登时跌了进去。好在水性极好,江竞芜迅速镇定心神冒头出来。无奈江水速急,一时间竟找不到可留手之处,硬生生被冲出老远,任是江竞芜镇定,也不由有些慌了神。
正在这时,一只手臂伸过来,堪堪将他左臂拉住,一个沉定的声音低喝:“用力!”江竞芜双腿用力一蹬,借着那人的拉力稳住,旁边众人齐齐帮手,两人跌跌撞撞回到岸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江竞芜才看清,伸手给自己的,竟然是段奕桀。
他喘着气,恶狠狠瞪着他,却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方脚步歪斜地回到原处。水底下,谁也没有看到,段奕桀住回走时,脚底一阵刺痛,似乎是一根铁钉扎了进去......脚下生疼,对江竞芜,他还有什么好脸色?
终是身边的罗宏文感觉不对,拉住段奕桀询问,段奕桀没吭声,转身爬上岸边一块石头,罗宏文看清了一声惊呼,便要派人去找随队军医。段奕桀一把拉住他:“不用!”头一低抬手猛地把铁钉拔了出来。
鲜血涌出来,他皱眉从袖子上撕下一大片布条,三下两下抬绑结实,转身又冲进了水里,罗宏文眼睛一酸,跟着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