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426)
彭正辉接到命令后,决定采用奇袭战术,摧毁万山机场,于是在这一夜,夜幕降临以后,率队出发。长途奔袭八十公里,午夜时分到达了万山。稍事休息后彭正辉下令攻击。顿时数千匹战马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担任机场警卫的一个旅的廖耀武军和一个连的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南方军会突然在这里出现,俨然天上掉下里一般!
在睡梦中没等起身迎敌,骑兵已卷着旋风来到了面前,有的廖耀武部士兵枪栓都没有拉开,脑袋便落了地。廖部一个旅、日军一个连的兵力,宛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顷刻间被杀得干干净净,五十多名飞行员和地勤人员被俘虏,停在临时机场中的十余架飞机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冈崎不是不知道南方军可能会派兵向自己的后方穿插,也派了部队做警戒,但是,这个时代,任何兵种的机动性都无法与骑兵相媲美,日军在南方的驻军没有东北等地那么多,骑兵从数量上完全无法与谭少轩这个“地头蛇”的南方军骑兵相比,所以无奈只得由他的大批骑兵纵横驰骋。
但是,他和石垣亮太都没有想到,谭少轩竟然胆大包天,敢派骑兵打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机场方向传来的爆炸令石垣亮太满腹狐疑。正在这时,紧急军报送到:“万山临时机场被炸,详情待报。”
石垣亮太惊得满头大汗。刘家营车站距离万山临时机场只有几公里的路程,机场被毁,自己却只带了不到三百名的卫队,而且这节专列又没有预接火车头,欲战不敌,欲走不能,一时石垣亮太如笼中困兽,陷入了绝望之中。车厢外面的马蹄声很快响起来。
石垣亮太躲在车窗的窗帘后向外看去,只见南方军的骑兵从车站呼啸而过,卫队也得到命令,不敢暴露目标,躲在车厢大气不敢出。
石垣亮太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准备随时自裁。但是彭正辉和他的骑兵却对此毫无所知,朦胧的夜色中石垣亮太这条大鱼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只是看到了车站附近零星的士兵,随手解决之后,便迅即离去,谁也没有注意这节不同寻常的车厢。偷袭万山临时机场的任务已经完成,彭正辉认为不宜久留,破晓之前帅骑兵撤离了万山。
石垣亮太得以幸免成为俘虏。
日军南方航空兵总部就象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指天骂地,誓要报仇。接着,更多的日本飞机从上水临时机场气势汹汹腾空起飞。
二十一日夜,晴空万里,一架中国飞机在轰炸上水临时机场时,被日军密集的地面高炮射中座机,年轻的中国飞行员王海文跳伞时,落在了敌人的阵地附近。
一批批日军从防御工事、掩体、村落、树林等地方向他扑过来,把王海文围在了一个土坡边上。
王海文用手枪自卫,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时,他擦了擦枪上的尘土,缓缓站起身,轻蔑地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日军,接着扣响了扳机……
“砰”,枪响了……
围上来的日本兵,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支那如何落后、低贱,支那人如何愚昧懦弱、如何贪生怕死,这些观念是深深地如同刻在他们脑中的一样。
但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中国青年,显示出一种更甚于日本武士的豪气,日本兵心中关于支那和支那人的理念轰然坍塌。
下午,土坡旁立起了一座新坟。日本兵列队脱帽,垂首恭立。坟前粗大的木牌上,几个大字震撼、敲击着他们的心:
支那空军勇士之墓
日本军人第一次,为他们的敌人,为他们心目中真正的武士举行葬礼。名古屋的《每日新闻》记者堂本光一此时正在空军服役。他向国内发回了一则报道,在日本列岛引起了强烈反响。
虽然不许暴露日军在中国的军阀混战中参战,但是感佩万分的堂本光一还是在文中感叹道:“军阀混战来临我机场之支那飞行员,我将士本拟生擒,但其誓死不受辱……对此悲壮之举动,不得不深表敬意而厚加葬殓……此少年空军勇士之亡,虽如花蕾摧残,遗魂不在,然此豪情慷慨,虽为他军,亦不能不另我等将士为之以掬同情之泪……”
文章最后惊呼:“中国已非音日之支那!”
堂本光一的报道,在日本国内铺天盖地的皇军无敌、支那贱民声中,无疑是颇为公正的,并迅速在日本引起轰动。一个月后,在东京新宿举行的“支那空军勇士”展吸引了成千上万、络绎不绝的东京市民。
一向崇尚武威的日本人似乎全然忘记了英雄的国籍、身份,一张张面孔上,无不充满了敬意,甚至有人为之惋惜、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