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害怕

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依然灯火通明。

这是他的明文规定：晚上娃娃睡觉的时候，家里每一盏灯都不许熄灭……

因为娃娃怕黑，至于为什么怕黑，他亦深深懂得。

那时娃娃才三岁，他亦不过十三，已是深夜，他带着娃娃睡在破房子里，突然电话响起。

深更半夜的电话从来就不会有好消息，这对他来说，似乎已形成条件反射。

果然，来电告知：父亲在监狱里自杀……

他慌乱得甚至来不及换衣服，拔腿就走。作为他父亲的那个男人，虽然他憎恨，可终究是他的父亲……

然而，他脚一迈开，却绊倒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地上传来一声轻哼。

是娃娃！

他差点把娃娃给踩死！

他恼恨自己的莽撞，赶紧抱起娃娃，“痛不痛？”

三岁的娃娃很懂事，虽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也咬着嘴唇摇头，细声细气地告诉他，“娃娃不痛……娃娃要跟哥哥去……”

他明白，娃娃怕跟妈妈在一起……

“好！”他点点头，抱着娃娃打开门，身后却传来颤抖的声音，“他……死了吗？”

他身体僵住，是妈妈……

不敢转身，只压抑着心中的痛楚缓缓点头。

狂笑声便充斥了整个屋子，“哈哈哈哈！死得好！报应！报应啊！走！去看看他死得有多惨！”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实妈妈有多么爱父亲，然而，父亲太让人失望！

一家三口急速赶往医院，屋外却下着大雨，谁都没有带伞，当时的心情和氛围，也没有人愿意回去拿伞，他用外套把娃娃给盖住，冲进雨里拦车，到了医院，三人都淋得像落汤鸡。

狱警在医院等他们，只给了他们三个字：畏罪自杀。

而后带着他们来到白布盖着的尸体前。

妈妈站在白布面前颤抖，痛楚的模样看得他心碎，最后，是十三岁的他揭开了白布……

死寂的医院里响起妈妈凄厉的哭喊和娃娃惊恐的大哭声……

当他们再一次站在雨里，才发现，医院外的雨夜是如何的黑……

一阵电闪雷鸣后，连仅有的路灯都灭了，全世界一片黑暗，三人自父亲出事后第一次紧靠在一起……

忽然，妈妈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掐住娃娃的脖子，竭斯底里地哭喊，“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贱女人！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幼小的娃娃被掐得发不出声来，一道闪电划过，娃娃一张脸吓得扭曲，瞳孔更是可怖地放大……

第12章 妈妈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雨夜中的嘶喊是如此狰狞，当时十三岁的他也吓坏了，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妈疯了，保护娃娃……

他死命拉扯开妈妈的手，娃娃才得以残存下来，重新呼吸的瞬间，她抓紧他的衣服，咳得翻天覆地的，雨水仍然肆虐而下，她却只顾着抓紧他的衣服，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

从此，娃娃落下怕黑的毛病；从此，只要他们在一起，她的小手总是揪着他的衣角，似乎只要一放手，她便会随水而去，溺水而亡一样……

“少爷，回来了。”客厅里端坐着穿制服的申姐，打断了他的回忆。

申姐是他找来照顾娃娃的，尽职尽责，总是等他回来了以后才休息。

“嗯！”他淡漠地点点头。

申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主人，似乎除了对娃娃和颜悦色，对其他人都是这么冷冰冰。

而他的习惯，则是无论多么晚归来都会先去娃娃房间看看她，看她睡觉是否老实，有没有踢掉被子，或者是否有做恶梦，是否会在梦里被吓醒……

然而，今晚的娃娃却没有老老实实在床上睡着，而是趴在书桌上。他皱了皱眉，申姐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没有看着娃娃睡下才出去吗？

轻轻抬起娃娃的胳膊，娃娃顺势便睡倒在他怀里，书桌上，摊开着一本日记本，日记本上的字被水润模糊了几个。

他心头一凛，娃娃哭了？

低头凝视，果见她眼角点点泪痕，眼皮还微微地肿胀……

他心底升起内疚，真不该就这样逃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下，她一定是伤心了……

可是，娃娃，你可知道，混蛋哥哥心里是什么想法？如果不逃出去，哥哥真怕暴露了真实想法，你会鄙视哥哥……

他默然叹息，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置于床上，刚想离开，娃娃的手臂缠了上来，梦呓了一声，“妈妈……”

只这一声，便使他哽了喉咙，他可怜的娃娃，还是需要妈妈疼爱也渴望妈妈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