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树上的风筝+番外(175)

作者:皮卡粥粥

梦里,她年纪尚小,听不懂唱词,只闻得耳畔萦绕着的“他——他——他”。她咬着一颗糖裹的山楂,扭头问父亲:“爸爸,他什么?什么他?”话音刚落,她瞅见父亲正准备要回答她,浑身却被一股力气裹挟着抽离开了这个温暖而平凡的世界。她眼睁睁的看着父母亲离自己远去,而她嘴里塞着那颗山楂,一个词也喊不出来。蓦的,她坠落到地上,觉得浑身痛,痛的似乎散了架,站都站不起来。她扭头看着周围的场景,却发现自己在课堂上,老师正站在讲台前讲课,同学正低着头在书本上记录着什么。在她的旁边,穆熠咬着笔头,乐呵呵的对她笑着,一双眼睛弯成残月,看上去跟眼前这朦胧的光线相得益彰。老师讲课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无数个人敲响了无数部钟,她的耳膜被这声音震的生疼,终于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了过来。

chuáng头柜上,她的闹钟正发出震天的响。

林晏生半撑起身,呆呆的望着被子,她的脑海里还回响着方才梦里听到的评弹的旋律,一时之间完全清醒不过来。身后的她的枕头上,已被泪水打的湿透,隐隐显出枕套下面枕头原本的布料纹路。

她梦到的这些场景似曾熟悉,她闭上眼缓了很久,才渐渐回忆了起来。那时候,林晏桓两岁,父母为着照顾弟弟而忽略了她的原因,特地把弟弟托付给邻居,带着四岁半的她去了游乐园。那次的经历她记得很清楚,游乐园里人很多,不知怎的,她与父母走散了。等到林盛铭跟沈静由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她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满脸的慌乱跟着急。林晏生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父母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怎样着急的表情啊,似乎天塌下来他们都不会比这更害怕恐惧。看到她的时候,母亲一把把自己揽到怀里,把下巴置在自己肩膀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那是林晏生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母亲一哭,她也就跟着哭了,几乎瞬间就忘记了跟父母走丢的那一刻,她还在埋怨父母对自己不上心。其实自从弟弟生下来,她心里就已经开始埋怨了,似乎父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个小小的还不会说话的婴儿给吸引了过去,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就算她考试拿了班里第一、跑步拿了班里第一,他们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很高兴的样子,下一秒,婴儿一哭,他们就马上站起来去照顾婴儿了。那时候,林晏生经常想,为什么爸爸妈妈要生弟弟,如果弟弟不出生,他们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疼爱自己,不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样的想法积聚在她小小的心里,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甚至开始恨父母为什么要生下自己,他们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在一块儿。也许不生下自己,她就不会受这些委屈,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爱被弟弟夺走,而且那还只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婴儿。在那次游乐园事件以前,她只要看到父母跟弟弟待在一块儿、父母待在一块儿,甚至只要看到街上手拉着手的两个人、看到别人的婚礼,她就觉得憎恨无比,恨不得跑上去对他们说:“你们不要牵手了!也不要生小孩子!小孩子会很难过!”但是这一切在游乐园母亲伏在她肩膀上哭泣的那一刻雪融般的消失了,她的心如同一片无风的湖面一样宁静,似乎那些怨恨从来没有出现过。爸爸妈妈还是爱她的,他们把自己的眼泪给了她,而不曾给过弟弟,她觉得拥有父母的爱跟眼泪很骄傲,而这骄傲也渐渐地把对弟弟的厌恶给冲散了。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依赖父母、父母又是那么的爱她,这次事件给了她无穷的安全感跟生活的动力,在她小小的身体里发酵着,逐渐形成了成熟的思维思考系统。她心想,后来不是很愿意答应穆熠的求婚,也许这次经历也起着作用,因为她怕自己也像父母那样对待她的小孩儿,毕竟她明白那样的感受是多么的难受。她始终缺乏勇气,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会像父母那样,毫无保留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至于吃着糖葫芦听评弹的那个梦,林晏生不禁皱了皱眉,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六七岁上,她和弟弟经常被父母带着去听评弹,她喜欢那些软语唱调,即便听不懂,然而只要坐在小椅子上,坐在父母旁边,看着他们互相对着彼此微笑,那小调作着柔和的背景音,她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很舒适。似乎暖融融的阳光照满了整个空间,连每个黑暗的角落都照亮了。现在想起来,她对于小时候记忆中浮现的场景依然是这样,似乎她当时看到的就是毫无黑暗角落的一片阳光。这是她记忆中最美好最平静的一段回忆,到了十几岁时,再跟着父母去听反倒没那种感觉了。想到这里,林晏生抓住胸口的衣服,长叹了口气,试图把胸中那憋闷的难受感给呼出去。她很想他们,在这一刻,非常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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