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梦(168)
香宝垂下眼帘,抬起自由的右手拭了拭眼角,果然有些湿润。撇了撇嘴角,眼睛却仍是涩涩的,香宝嘟囔,“看到我哭,你就这样高兴?”
他扯了扯唇角,刚想说什么,却是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有黑色的血从他苍白的唇角溢出,触目惊心。
心突地一紧,香宝忙有些慌乱地上前扶起他,“梓若,快拿水来!”
接过梓若递上的水,香宝小心翼翼地拭去他唇角的黑血,将水递到他唇边。夫差有些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就着她的手漱了口,竟是说不出的顺从。
半晌,香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是大喇喇地靠在她怀中,一副虚弱的模样,尽情地揩油吃豆腐。香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连带着香宝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是勾践,依然没有出现。低头看了看夫差,他依然靠在她怀中,狭长的双目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身材那样高大的夫差靠在稍嫌“小巧玲珑”的香宝怀里,那样的画面,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看着我干什么,再睡一下吧。”香宝低低地嘟哝。
“睡了醒不来怎么办?”他看着香宝,有些吃力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再者……寡人也想多看看夫人呐……”
明知他故意如此,香宝的眼睛却仍是不争气地有些模糊了起来。心底的疼痛慌乱让她不知该如何以对,香宝咬牙拍下他的手,站起身来,“看我难受你很得意是不是?”生生地忍住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香宝狠狠瞪着他,“我承认我是完了,我很得意是不是?你死了我会哭,会痛,你很得意是不是?!”
脑中一片空白,香宝大吼,情绪失控,近乎崩溃。
夫差略略一怔,随即扯开唇,“唔,我很得意。”
香宝呆住,咬了咬微微发白的唇,她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掉头便走出了房间。她到底在说什么呀!站在房门口,香宝抬起右手,怔怔地抚了抚自己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夫人?”梓若担忧地跟了出来。
香宝没有应她,只是抬头看了看屋外,“什么时辰了?”
“申时。”梓若答道。
香宝轻轻咬唇,已经这个时候了啊,勾践还没有来……
郑旦一直就站在门外的走廊里,手里握着一缕黑发,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太阳开始西沉,才蓦然惊醒,快步走出醉月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颗挂在匾额上的人头,血淋淋的令人心惊。
出了醉月阁,往北走过几处极尽奢华的走廊,走入一条羊肠小道,大概因为化雪的关系,小路有些泥泞,路的两旁种着些竹子,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处颇有些隐匿的居所,带着些凄清的味道。脚上的鞋子已经沾上了泥土的气息,有些潮湿,郑旦握紧了手中那一缕黑发,脚下越行越急。
湿润润的空气中略略带着酒的味道,清冽而芬芳。走了不多久,耳边便隐隐听到有剑掠过风的声音,刚劲中带着阴柔,英姿飒爽。郑旦这才停下脚步,越女缓缓收剑回鞘,转过身来。
郑旦看向越女身后,几根竹子间,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在这寒冬里,红的粉的,郁郁葱葱,说不出的风姿卓绝,却又诡异至极。
一阵风掠过,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些是什么花?”郑旦问。
“醉美人。”越女淡淡地道。
“解药呢?”看着越女,郑旦忽然开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在醉月阁故意打翻药瓶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怜了玲珑无辜惨死,所以……”眼睛里带了一丝淡淡的讥诮,郑旦声音微沉,“大王的解药,给我吧。”
越女定定地看着郑旦,忽然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夫差死了,你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啊?还是……你根本已经忘记了越国,忘记了你身负的使命?”
“越国?使命?”郑旦冷笑,“别说那么可笑的话,玲珑的头颅还在醉月阁上悬着呢。”
“为国牺牲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越女道,“当年一场檇李之战,若不是范蠡文种定下奇谋,若不是成百上千的死囚纷纷在吴军面前自刎殉国,越国早就已经亡了,死囚尚能如此,你倒不懂这护国的道理了?”
“护国?呵呵,我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
“那一日我们出宫拜祭思茶和秋绘,却在墓园遭到暗杀,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干的?!”
越女淡淡看着着郑旦,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