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47)
右手拉开店门要离去时,老板在背后说:“依谐音取名字,很没创意。”我装作若无其事,还朝礼嫣挤了个微笑。“这是懦弱的创作者才会做的事。”老板又说。我用力深呼吸,试着让开始发颤的右手冷静下来。“真可悲。”‘你管我!’我回过头大声说。
说完后,惊觉礼嫣在身旁,突然一阵尴尬,全身上下又麻又痒。她倒是不以为意,跟老板说bye-bye后,拉着我衣袖走出店门。“你跟老板是不是很熟?”她问。‘勉强算是。’我呼出一口气,麻痒的感觉稍减。“你们之间的对话很好玩哦。”‘是吗?’我看了看她。“嗯。”她点点头。我笑了笑,麻痒已消。
“你那张纸到底写些什么?”‘没什么。’话刚出口,便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敷衍,于是接着说:‘我在写小说,那张纸上写了一些草稿。’“是这样呀。”她问:“那为什么老板会问我是不是叫茵月?”“因为你学音乐,所以我小说中有个人物叫茵月,取音乐的谐音。”“很聪明的作法呀。”她笑了笑。‘不。’我有些懊恼,‘这是懦弱的创作者很没创意的作法。’
“老板是开玩笑的。”‘他才不会开玩笑,他是认真的。’“有一种人认真时像开玩笑,开玩笑时却很认真。”她笑着说,“我猜老板是这种人。”‘是吗?’我停下脚步。“嗯。”她也停下脚步,“而且老板的音乐品味很不错哦。”‘喔?’“你可能没注意,刚刚店里播放的音乐都是很棒的古典音乐。”我不是没注意,而是我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
‘我对古典音乐不熟。’我继续向前走,‘对我而言,披头四那个年代的音乐就已经够古老,可以称得上是古典音乐了。’“呀?”她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很疑惑,“你是开玩笑的吧?”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似乎对我刚刚的话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笑着说:‘是啊。我是开玩笑的。’“嗯。”她也笑了笑,“我想你不可能连古典音乐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暗自庆幸刚刚没承认:其实我是认真的。
我们回到公司,小梁远远看到我,大声说:“你还特地跑回家拿公事包喔,真是辛苦啊。”说完便哈哈大笑,像专门破坏地球和平的怪兽的笑声。我转头轻声对礼嫣说:‘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好呀。什么游戏?”‘我待会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你只要重复句子中的第一个字就好。’“嗯。”
‘今天我到办公室。’“今。”‘遇见老总。’“遇。”‘他问我。’“他。”我等小梁走近,稍微提高音量问她:‘你喜欢的人是谁?’“你。”
小梁好像听到晴天霹雳,而且这个霹雳正好打中他的脸。怪兽已经被消灭,正义终于得到伸张,我不禁嘿嘿笑了两声。‘我去工作了。’我对礼嫣说。我愉快地晃着公事包往前走,留下一头雾水的礼嫣,和呆若木鸡的小梁。
终于可以专心工作,我的心情好到无尽头。心情一好,事情做得就更顺利。只花一个下午,我便把简报资料弄完。下班时间一到,我把公事包紧紧抱在怀里,离开办公室。
一路上哼着歌到了咖啡馆,隔着落地窗看到了学艺术的女孩。我朝她挥挥手,挥了十几下,她才感觉到窗外的扰动。她抬起头,也挥挥手,笑得很开心。我推开店门,先拉下脸瞪了老板一眼,再转头微笑着走向她。“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哦。”她说。‘是啊。’我说,‘你呢?’“我在这里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呀。”‘嗯。’我坐了下来。
店里的音乐果然是听起来很有格调的那种,虽然我实在是不懂得欣赏。对于音乐这东西,我始终只停留在流行歌曲这种程度。不过在咖啡馆内放流行歌曲似乎怪怪的,像我有次在一家咖啡馆内,听到闪亮三姊妹的歌,差点将刚入口的咖啡吐出来。如果礼嫣像学艺术的女孩那样,可以说出:音乐是一种美,不是用来懂的,而是用来欣赏的。那么我也许可以更亲近音乐一些。
突然音乐声停了,随后老板拿menu走过来,递给我。“怎么不放音乐了?”她问老板。“因为茵月没来。”老板说。“嗯?”“你问他。”老板指着我。‘喂。’我点了咖啡,将menu还他,‘别乱说。’“茵月是学音乐的,珂雪是学艺术的,亦恕是个大白痴。”老板说完后,转身走回吧台。
“怎么回事?”她问我。我有些尴尬,呐呐地说:‘老板偷看到我写的小说。’“不公平。”她说,“为什么我没看到?”‘说来话长。’“喂。”‘我昨天把公事包留在这,我猜老板已经偷看了一些。’“这么说的话,”她指着我的公事包,“你的小说在里面?”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