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12)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在我们一起走回各自的办公桌时,她又问。‘这个……’我用手试着压下像飞檐般翘起的头发,‘我的睡相不好,起床后也没梳头,刚刚又抓了几次头发,于是就……’难怪我觉得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原来我的头发已像鸟类展开双翼。“原来如此。”她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你的办公桌在那边。”‘喔。’我实在是尴尬到不行,刚好头发像鸟,于是飞也似的回到我的办公桌。
虽然今天挨了老总的骂,不过由于曹小姐主动跟我说话,算起来心情还是有赚头,而且赚得不少。“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曹小姐这句话说得真好听,我在脑海里不断倒带,多听几遍。我也盘算着下班时搞不好可以跟她一起搭电梯下楼。最好电梯突然故障,把我们困住,她应该会因为害怕而哭泣。“想哭就到我怀里哭”,这是瘐澄庆的歌,也将是我对她说的话。可是一到下班时刻,我突然想起头发不知道服服贴贴了没有?赶紧到洗手间理一理仪容,出来后她已经下楼了。我只好改唱张学友的“回头太难”。
走出公司大楼,一面走一面想着亦恕和珂雪的故事。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珂雪总是望着窗外,亦恕又如何与她有所交集?搭讪吗?不可能。亦恕是学科学的人,他知道氢分子是藉由燃烧而跟氧分子化合成水,而不是氢分子主动跑去跟氧分子说:“让我们结合吧。”所以,该如何让氢分子燃烧呢?
正在伤脑筋之际,仿佛听到右边传来细碎的“叩叩”声。转头一看,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正在咖啡馆内用手指轻轻敲着落地窗。她朝我笑了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点点头。我右手推开店门,左脚刚跨进,突然想起今天并没有打算要喝咖啡。于是动作停格。
“嗨,学科学的人。”她指了指她桌子对面的位子,“请来这里坐。”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板,感觉老板像正等着老鼠走出洞口的老鹰。而我就是将头探出洞口的老鼠。算了,喝杯咖啡也无妨。我双脚走进咖啡馆,老板也同时飞过来。我坐在她对面,跟老板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她:‘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哦。”她的语气很开心,眼神水水亮亮的。照理说她常过度使用眼睛来观察东西,眼神应该很锐利才对。可是她的眼神却柔软似水,好像微风吹过便会产生阵阵涟漪。‘什么事?’“我这几天画画的灵感,像雨后春笋般出现。”‘那很好啊。’“你知道吗?”她眼中波光潋滟,“你就是那场雨。”说完后她笑了起来,连笑容都是柔柔软软的,让我想起去年尾牙摸彩时抽中的蚕丝被。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当面夸奖我,我就会很尴尬。现在应该不只是尴尬,我猜我一定脸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因尴尬而产生的麻痒感,在四肢间快速流窜。“我真的很感激你。”‘好好好。’我赶紧说话以免她继续说下去,‘不必客气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把那些春笋分一半给我就行了。’“好呀。从现在开始我画的每张图,你都可以看。”‘喔。那就多谢了。’“不客气。”
我实在不习惯她的眼睛不看窗外,而盯着我瞧。我又开始抓头发,刚刚顺好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大概又是自然卷了。幸好老板把咖啡端过来,我喝了一口,平静不少。“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可以啊。’“你现在可不可以当我的模特儿?”‘模特儿?’我张大嘴巴。
印象中的模特儿好像都是没穿衣服的女人,通常还是胖胖的。而且好像都是刚吃饱饭便被叫去当模特儿,以致肚子圆鼓鼓的。她怎么会叫一个还没吃饭的年轻男子来当模特儿呢?‘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吞吞吐吐,‘不过我要穿衣服。’“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要画裸体素描。”‘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我双手拨拨头发,转头看着落地窗中的自己是否足够潇洒。
“那我要问你问题了哦。”‘问问题?’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好啊。’“你还是处男吗?”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过后便是强烈的尴尬,我下意识往后退,紧紧贴住椅背。新仇和旧恨同时涌上来,我尴尬得几乎要飞到外太空了。‘这……’我的牙齿好像在发抖,‘你……’“我知道了。”
她摊开画本,拿起笔,低头开始画图。我心想处男跟模特儿有关吗?难道模特儿得是处男?我看她并没有盯着我瞧,只是低头猛画,心里更纳闷了。而且她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啊?想端起咖啡杯到嘴边,她却突然抬头看我一眼,害我差点失手滑落。真是够了。“画好了。”她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