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贱谁怜(64)
贾公子一时无措,双唇翕动几次,终究未说一词,只是双眼里充满了失落。
看着他有口难言的样子,我也沉默了,确实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遂别开脸,准备下逐客令,忽而余光瞄见一抹绿色,疑惑的看去,贾公子手中正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翠绿珠子,原是昔日拜堂前他送我的,一直被我收在腰间的挂饰香囊里,自那天村落大打出手,珠子也不易而飞。
原来,是被他捡到了。
我心口又塌了一角,斜睨着他,伸出手道:“这不是要给我的么?”
贾公子面色微窘,脸侧忽然升起淡淡的红晕,轻咳了两声将珠子放进我手里。
沉甸甸的还带了点他手心的热度,令我不由自主的盯着珠子看入了神。
直到贾公子出声提醒道:“你……”
我抬眼看他,忽然觉得他不摆臭脸的样子是那般柔和,双眸漾着水润的光泽,波光粼粼于湖面,与泄天机的深不见底大相径庭。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玉佩不是你偷的?”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若是贾公子无意掩藏真实想法,是很容易被人看透的,就好比现下。
贾公子定定望着我把玩绿珠的手,讪讪道:“嗯,那日……因我一时负气,所以脱口承认,你又怎会知道。”
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下由他问起,忽而顿觉我和贾公子之间竟藏了这么多秘密,顿觉原来我们并不了解彼此,顿觉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和信任是一柄双刃剑,两者翻转间,有时犹如千斤压顶般的困难,有时却经不起轻风的一吹。
我道:“那你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袒护贾多灾。”
见他面色一僵,我知道猜对了,语气一冷,将自己的分析道出:“以往种种迹象都告诉我们兄弟并不亲厚,甚至互生嫌隙。可是这次我先被人偷袭又被抢走了玉佩,我相信你事前是不知情的,可是……贾多灾毕竟是你的弟弟,连我都能靠气味分辨出那个背后偷袭的贼人是他,你没理由猜不出的。我却想不透,为什么你要袒护他?你……是否受制于人,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几次隐忍,都没有说出当日在贾家后院听到的贾二和妆衾的对话内容,也始终没有说出贾二早在我在庄家时便已潜进来探过虚实。
贾家内部的秘密太多太多,重重相扣,绝非我用三言两语就可问的清楚的,我也相信贾公子不会轻易坦言相告,尽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秘密皆与我有关……
果然,贾公子久久不语,扯着嘴角的一抹苦笑,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道:“请原谅我晓泪,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我了然的颔首,垂下眼,转移了话题:“听说你爹病重许久,众大夫束手无策,不知是什么病?”
他幽幽看着我,眼中含着嘲讽,轻飘飘的道出三个字:“五毒花。”
又是五毒花?
老和尚中的是五毒花,贾老爷也是?
为什么一向稀有罕见的剧毒会成为大众争相感染的流行病……
没由来的,我心里开始犯慌,深切感受到此事不仅与我有关,更与师父有关。
“病了多久。”
不知为什么,我不敢抬眼看他,不太自然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帮你,不如找个日子去贾府……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对此花的了解。
贾公子并未理我的后半句,只是道:“疾病突发在半年多前,听大夫说,下毒的人应该不懂药理,所以在分量上难以掌握得当,也幸好发现的及时,一直用其它几种毒药配合压制毒性……”
贾公子此言不假。
五毒花的毒素萃取步骤繁复,若不是对其了解透彻的用毒能手,乱用之下并不见得能致人于死命,就好像老和尚和贾老爷一样。
而且此花的独特就在于成也是它,败也是它,中此毒者唯有用此毒解,只是和毒素萃取相比,解法更加困难……
除非有人能和我一样百毒不侵,并且曾服食过此花,进而有了对它的抵抗力。
是以,我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对师父的怀疑也越来越重,后怕的不敢再往下猜。
在我的记忆里,师父是个性情谦和随意的人,除了偶尔因我的任性妄为而生气,罚我在冰湖里罚站,自己也关在竹屋里不出来。我知道,他在念佛替我赎罪,可我也很想告诉他,那是没用的,佛祖只有一双眼睛,看不过来世间那么多疾苦,所以也不会看到我的恶行。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师父,是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