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处(82)
我脚下速度不曾放缓,远远问她:“你还有什么事吗?还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长笑着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忘了一件事,我是你的侍卫啊!”
我心中一震,脚下一缓:“梅昭,你大可不必!你心里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我的侍卫!”
她已经追了上来,笑嘻嘻看着我:“可是我刚答应了要做你的姐姐啊,哪有看着妹妹一个人去送死的道理?”
心中一暖,一时只觉得豪气干云, 热血激昂,恨不能上马提枪,醉挑贼酋,只可惜现下只有两条腿,只得脚不沾地,联袂而行。
我们到的时候,金府正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金府地位超然,占地颇大,因此周围本无民居,倒少了池鱼之灾。只是府中火光冲天,来往仆从原也有提水救火的,但有不少执刀执剑之辈,所到之处,切瓜剖菜般人头落地,水桶跌落,并不能阻止火势蔓延。
到处是哭爹喊娘,刀剑嘶鸣之声,繁花开处桂树燃烧起来的清香和花香,人体烧灼的焦臭味……这一场花事,惨烈荼靡……
我双腿发软,口哑舌燥,偌大金府,只觉得无从寻起,到处是血淋淋的呐喊,而我,无力阻止。
忽然前方一个大大的火球滚了过来,围着那火球奔跑的是四五个劲装黑衣人,刀剑铮鸣,目露凶光,对那火球形成包围之势。那火球左突右闪,总是不能冲出包围圈,我呆了一下,才明白那滚动的火球是个人,隔的不近,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得到他的愤怒挣扎,却听不到他的呻吟声。
忽然一个阴寒的声音桀桀而笑:“金成铎,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还不快交出来!”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紧缩成了一团,手中冰绡丝练挥出,直直向着那个说话的黑衣人而去。
那个黑衣人大概是没有想到现下还有人会攻击他,正在得意洋洋之间被我丝练横扫面门,当下毫不犹豫的后退一点,一脚踩进了火场,饶是他机警,衣角也已点燃,手忙脚乱的去扑火。
梅昭趁乱而上,俐落的挥鞭,鞭声烈烈,直将其余的四个黑衣人逼退,一跃而去就近落在了金成铎身旁。
然而火势已猛,却无法下手,面对着一个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的人,语声哽咽,泪如雨下:“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我挥出手中冰绡丝练,像裹粽子似的将金成铎绕了一圈,冰绡丝练所包之处,火势渐灭,唯有头发与耳朵还在燃烧,梅昭合手上去,将金成铎脸上的火扑灭了,直将自己青葱般的手上燎起了无数大大的水泡,惨不忍睹。
当年,我得此练时就知道,此练遇火不燃,火遇练即灭,实是一件宝物,不想今日却用在了此处。
梅昭将金成铎烧的半焦的身体抱在怀里,一声声的呼唤,眼看着那五个人又逼了上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上前,出手如电夺下了左手处一个黑衣人的单刀,反手一抹,他已成了刀下亡魂。
以前,我一直不曾好好练武,但我的轻功是不可小瞧的,只是丝练只适合缠斗,取人性命,有失厉落。现下大刀在握,眨眼之间,已将两人送上黄泉,其中一人脖子上的血管被割,血柱喷起三尺之高,浓稠的血喷了我一头一脸,所幸外袍是红色的,并不明显。
大刀开阖之间,剩下的两人也已经丧了命,只余那个刚刚扑灭了火的黑衣人。
那人眸色幽寒,眼眶周围的皮肤青白如鬼,衬着蒙面的黑巾,说不出的恐怖。
我一手提刀,长出了一口气,刀风处他举剑来阻,我后手而至,空出的另一手中细针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他的体内。
这个人,死不瞑目。
因为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没有人知道,自从我开始学医之后,我已暗地里收集了不下十枚手术针。鬼手师傅的手术针细如牛毛,我再涂上自己研制的毒药,一针下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做这件事,是我在云霄宫给自己留的唯一一条退路,为的就是个防不胜防!
鬼手师傅以为我贪玩,每次在林间草叶之间拿小动物做实验,把手术针丢了也是常事,总是多备几个,不过我却不能大量的拿,以免引起怀疑。
回首处,尸横遍野,几成修罗。
梅昭抱着金成铎,哀哀而泣,乌发凌乱,而金成铎,早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正在我二人一坐一站,黯然之际,远处奔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她走近了,看见梅昭,也是一呆,怯声声道:“小姐,小姐,老爷他……”
说着渐渐走近梅昭,作势要扶她起来。我认得这个丫头,正是洞房里被我调戏的丫头,初时就对她生疑,试想,若是个世家大族小姐的贴身丫头,在小姐洞房之夜被新姑爷当着新娘的面调戏了去,竟然镇定如常,是不是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