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1094)
“莫不是钟夫人在外头听到了什么对钟公子不利的流言?”长安开始反被动为主动。
提起流言,钟夫人的面色更难看两分,没说话。
“恕我直言,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做不得真的。钟夫人您是钟公子的娘亲,按道理来说该是天下最了解他的人才是。若是连您都把流言当真,又凭什么叫外头的人闭嘴呢?”长安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有句话您却是说对了,钟羡与我乃是生死之交,我也断容不得旁人恣意玷污他的名声。以后钟夫人若再听到这样的流言,烦请派人知会我一声,我自会教她们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半点不会牵涉到您太尉府上去。”
钟夫人见长安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虽还平静,但那深黑的双眼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毒蛇般的阴险与凶兽般嗜血的光芒来,心中一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暗自自责:他说得对啊,羡儿纵真是个断袖,也不会……不会喜欢上像他这样的人吧。
“安公公你说得有理,是我关心则乱了。”钟夫人喟然道。
长安道:“夫人明白就好。至于钟公子婚娶之事,虽然作为朋友我认为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置喙,但既然钟夫人今日来找了我,我也会尽我所能劝说他的。”
钟夫人见长安如此识趣,顿时对她印象改观不少,面上也终于泛起了笑容,道:“如此,我就先谢谢安公公了。”
两人谈完事情,钟夫人命人将带给长安的阿胶人参等物交予长安带来的人,然后坐上马车回太尉府去了。
长安回到自己的宅邸,将自己关在房里思考钟羡的事。当初是她不知轻重撩了钟羡,一路纠缠到现在,听钟夫人的意思钟羡竟是为了她耽误了人生大事了。有道是先撩者贱,这件事她不想负责也得负责。
钟羡数度向她求婚,她好话歹话都说尽了,眼下看来根本没起作用,但这件事显然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时候了。这次是钟夫人来找她,若下次是钟太尉呢,想必不会如钟夫人一般好打发吧。
也许,是时候给他下一剂猛药了。钟羡不是蠢笨之人,他只是还没认清现实,或者说,还不肯接受现实,认为只要他不成亲,他和她终归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她得把他这点侥幸的小芽儿给彻底掐断了。
她是个难以预计未来的人,他不一样,他值得拥有美好幸福的未来,再不济,也不该把宝贵的青春年华耗在她身上。
说来也是合该有事,因着礼物还未到手,又出了钟夫人这档子事,长安当晚便没回宫去。
仿佛心有灵犀,她准备今晚回宫却没回,宫里那位对于她不回宫这件事的忍耐心也恰好在今晚告罄。
“长福,几天前许晋来向朕汇报长安伤情时,怎么说的?”
慕容泓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批奏折,亥时了,长福正发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倒将他惊了一跳。
好在在御前当差久了他也习惯了时刻保持警醒,加之许是看在长安的面子上慕容泓待他特别宽容,纵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也不会苛责,所以即便打瞌睡被发现,他倒也没多紧张,回忆了一下便道:“回陛下,奴才记得当时许御医是说,安公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慕容泓捏着笔暗忖:伤好了这么多天都不回来,死奴才,准她在外头安个家便浪得不行,也不知成天在外头忙些什么?
恼了一回,他脑中倒又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来:既不知她在外头做什么?何不亲自去看看?若是他突然出现在宫外,出现在她的宅邸,出现在她眼前,怕是会惊得她瞪圆了眼珠如小鼠一般吧?
想到那情形,慕容泓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唇角向上弯的弧度。
她想在宫外躲清静,他偏不让她如意。嗯,明天可以带一株花去栽在她的庭院里,然后在她那儿用个宵夜,再在她床上小憩片刻,如此,那宅子里便处处留下了他的痕迹,以后不管她是闲庭信步,还是吃饭睡觉,恐怕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来……
长福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方才还满脸不悦的陛下不知想到什么,红滟滟的唇角一弯,居然笑了起来。那平日里总是平静淡漠,精致得近乎锋锐的眼眉毫无预兆地柔和下来,瞬间就似换了个人一般,亲近不得的年轻帝王,一下子就变成了个姿容无双的温柔少年。
是因为安哥吗?
长福惊觉自己这个念头简直大逆不道,于是赶紧低下头不再乱看乱想。
慕容泓神往一回,猛然想起身边还站着长福,于是笑容一收向朝他那边瞥了一眼,见他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心中一松,暗想:到底是近朱者赤,这奴才终于也开始学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