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暖风来(41)
阿迪力点头,就先离开了。
易键璋把手机贴近耳朵,望着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彩,微笑着说:“长安,是你吗?”
电话那端隔了片刻,才传出一抹熟悉的声音,“师父,是我。”
“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您了。”
易键璋抿了下gān裂的嘴角,转头看了看,朝一块表面平坦的方石走过去,坐下。
他摘下安全帽,放在一边的草地上,又用手指爬梳了一下灰白的头发,才对电话那端沉默的长安说:“哦?是吗?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遇到困难了?”
电话里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长安才叹了口气,声音低缓又带了情绪,叫他:“师父。”
易键璋笑了笑,问:“说吧,出啥事了?”
“师父,新疆的富民工程进行的顺利吗?”长安没有直接回答易键璋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他的工作。
易键璋也顺着说:“挺好。这是我第五次入疆工作,却是第一次以援建者的身份为新疆人民实实在在的做事。这里的人热情善良,工人们好学勤劳,这不,你打电话之前我还在给他们讲施工技术要点。”
在长安去部队工地之后,龙建集团作为建筑行业的排头军,主动承担起上海企业援建新疆富民安居工程的任务,而作为技术部门的权威,易键璋责无旁贷,主动请缨,到最偏远最艰苦的西部去工作。
“说得我都要嫉妒您了,新疆那么好,我可真想和您换换。”长安的语气还如往常那样自然随意,带着一丝子女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意味,可易键璋听后却是眉眼一肃,他用手压着嘴唇咳了咳,问:“部队工地出事了?”
长安沉默片刻,轻声回答:“嗯。出了一点小状况。”
小状况?
易键璋眉头一拧,心说能让你长安苦恼到想要倾诉,那状况还小得了吗。
“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易键璋把手机换到听力较好的右耳。
半晌,等长安说完,已是薄暮时分,夕阳从远处的山峦斜she过来,土huáng色的工地笼罩在一片金橙橙的色彩之中,近处有一片刚砌好的围墙,上面用醒目的白漆写着一行大字。
质量重于泰山,安全关乎生命。
易键璋沉默片刻,给出他的答案。
“长安,你做得对。”
“师父……”得到易键璋的肯定,长安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她叫了一声师父,嗓子眼儿就被堵住了,眼眶里酸胀胀的,千言万语想要跟易键璋诉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安,打从朔阳项目之后,我就能理解你的固执,你的坚守。你一连两次拒收残次原材料,说明你并不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在qiáng权和利益面前,你可以沉得下心,做到澄明廉洁自律。这一点,你我的性格是共通的,所以,才会不计后果的得罪胡胜利之流。我赞同你的做法,是因为做人就要无愧于心,做事就要心安理得。我们可以没有金钱权势,但却不能没有理想和志气,这一生,我们都要挺直了腰板做人。长安,你刚才问我,说你要是因此丢了工作,会不会令我蒙羞。我可以告诉你,而且大声地告诉你,不会。我不仅不会觉得丢脸,而且会以你为傲,你是好样的,长安,我从不后悔有你这样优秀的徒弟。”
“谢谢您。”长安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今天有没有为难你?”这才是易键璋最担心的。
“没有。”长安用力吸了吸鼻子,“谁敢!”
“又像上次一样拿钢筋吓唬人了?”易键璋是从张杰那里听说她用钢筋吓唬胡胜利的事,他没问过长安,但他知道,这丫头,有脾气,更有脑子。
“您怎么知道了。啊,是张工告诉您的,对不对。”长安气恼地吸了吸鼻子,“我这次可没冲他们抡钢筋,我啊……”
“怎么?换砖头了。”易键璋接了一句。
长安哧一声笑了。
她叫了一声师父,埋怨说:“您当我是bào徒啊。告诉您,我这次可文明了,没动手,真的,一根汗毛我也没碰他们,我就是……就是把他们的送货车开一公司办公大院了。”
啥?
把装满不合格砂石料的车开进公司大院了!
她……这个长安,还真是,真是……
胆大包天!
忽然,想起重要的。
“你会开大车?”
“不会啊。”
易键璋胸口一窒,“那你怎么开过去的?你这孩子,吓死人了知道不知道。你这行为属于危险驾驶,被jiāo警逮着是小事,被送到医院是大事!你这孩子,不晓得路上……”
“我没开,是有人……有人帮我开过去的。”长安犹豫了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