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致无尽岁月(出书版)(7)
换个说法,也一样成立。
在某些爱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你永远无法想象你可以这样去爱一个人。在它消逝之前,你也无法想象原来它可以消逝得那么快。当下一段爱情再度来临之前,你永远无法想象原来你还有勇气、力气和耐力再爱一次。
我这样说显得有些歧义,其实我只是感慨,我只是想说,在我心里有个人,他是故乡。
走新藏线那段时间,有天早上我醒来,突然觉得,就算走再多的路,看再多的风景,其实最终我们都还是要回到让自己内心觉得安宁舒适的地方。
旅程与爱情或许是异曲同工的。中秋节的晚上接了一个电话,整整五十分钟。
2月靖港,3月武汉、北京,4月成都,7月云南,8月西藏,9月新疆,这一年之中我去了多少地方,在每个地方我都接到过你的电话。
这一年之中我丢失了什么,获得了什么,我认识了多少人,结交了多少朋友,写了多少字,抽了多少烟,喝了多少酒,不计其数。
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走在逃离命运的途中啊,因为你在南方,所以我的长途旅行偏偏要一路往北。
因为你在光怪陆离人声鼎沸的城市,所以我偏偏要往人迹罕至寸草不生的地方去。
我不能与你在一起,那便将自己放逐得越远越好。如果对你的情意不被珍视,那么我就从此不再提起。这就是我之前的态度—中秋节那通电话之前—的态度。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只会用最笨的方式去爱人,很重,很钝,很用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真诚。不是真诚,是笨,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晚与你聊了那么多,我才真正明白,或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朋友。
因此我才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这半年多以来我遇到任何问题都只想与你商量和探讨。如果没有那份信任作为基础,这关系根本不可能维持下来。我时常不知道“爱”这个字到底应该怎样诠释,但有一点,在了解了对方全部的缺点之后还觉得对方可贵,那多多少少应该算得上是有爱的成分了吧。你说刚认识我的时候很不喜欢我,因为我抽烟,颓废,讲粗口,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你曾经喜欢的都是公主一样的女生。我也喜欢那样的女生,优雅的,得体的,清淡的,像草莓。如果要用一种水果形容我—我比较像榴梿,喜欢的会很喜欢,不喜欢的就深恶痛绝。
我无法成为我喜欢的那种女生,但这不妨碍我也喜欢自己。但我依然想谢谢你说的那句话,你说尽管我有这么多不好的地方,但你还是觉得我很真,你还是喜欢我。所以直至现在,我还是得承认,我曾深深、深深的,爱过你。
今天我出门,买了两本地理杂志,一本是关于西藏的,一本是关于古代城市生活的,包括西安、开封、杭州、南京……我留恋西藏,我怀念在拉萨的日子,怀念宝石蓝的夜幕,怀念雄壮巍峨的布达拉宫,怀念大昭寺门口那些虔诚的藏民。
当然,我也怀念在拉萨那些忐忑的等待和最终流逝于时光中的短暂幸福。
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爱别离,我什么都不在意。爱别离。
就是跟亲爱的人,分离。
命运待我,如此丰厚
命运待我,如此丰厚,如我今晚在饭局上所说,我已经得到了很多东西,很多姑娘想都没想过的东西,故此,我似乎不该再对生活有任何怨言。
我不该去强调我所丧失的,我所承受的,我所面对的。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用清冷肃杀来形容这些日子长沙的天气,阴雨绵绵,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书都能听见窗外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如斯寂寞,如斯萧条。
这是我一个人的生活,在闭塞的空间里,在仿佛静止的时间里,踽踽而行。
也许不只是我,也许活在这个尘世,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理查德耶茨说,人都是孤独的,没有人逃脱得了,这就是他们的悲剧所在。
中午坐公车去参加公司的新书发布会,我戴着耳机听着歌,看着被烟雾笼罩的湘江,忽然情绪有些失控。
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生一直好奇地看着我,应该还是很年轻、很年轻的男孩子,还不懂得要回避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悲伤。
即使知道我的失态被人尽收眼底,我还是忍不住抽泣。那一刻灵魂好像从躯壳里挣脱出来,飘在空中,带着怜悯俯瞰着这具一颤、一颤的身体。佛家说肉身只是皮囊,有些时候,我真的想丢掉这个皮囊。丢掉它,灵魂可能会走得轻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