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115)
狄容兵见盖家军只打了一阵就纷纷逃走,嘴里大声呼喝,以叫骂居多。小头目发觉马群起了骚动,忙喊道:“抢马!抢马!别让马跑了!”看着一千多匹高马奔腾而去,他们早就按捺不住,舍弃了对盖家军的追击,返身回来,冲着马群追去。
马群将狄容军带出峡谷,带出断口,带到荒原之上,径直朝着沙漠地带跑去。马群受过特训,没有分开跑,总是拧成一股,带着狄容进了两边的伏击地。
受困了一个月的狄容当然不会让这么多的马匹白白跑掉,前赴后继直冲出来,遇上了华朝伏兵。校尉见马群冲出,马上已经没了盖大的人,心底虽惊异,但临阵不乱,仍是举起长刀,喝令道:“杀!”带人冲杀上去。
华朝精兵分雁阵掩杀狄容,手起刀落,绝不含糊。狼烟燃起,锣声震谷,留守后方的狄容兵接到讯号,齐数冲出,与华朝精兵决一死战。
这一战,黄沙直入天,血色染红秋阳。华朝四千精锐身挂重彩,银亮铠甲裹满了血污,拼到最后,只残余了十七人。
荒原之上,冷风瑟瑟,白草低伏,尸骸堆积。
校尉拄着战刀,看着满地的尸体与战马残骸,擦去嘴角涎下的血水,嘶声道:“还活着的人,都站起来,我们走回连城镇!”
远远地,急急行来一彪银衣箭卫。左迁飞离马身,当先冲过来,托住校尉跪倒的身躯,急声道:“王大人,左迁来晚了,十分有愧!”
校尉睁开红肿的眼睛,看清了来人相貌,说道:“狄容已灭,王衍钦不辱君命。”
葫芦谷上的谢照协助盖大带人逃出生天,无心流连,迅速撤离战场。盖家军损失四百手足,与谢照骑兵合在一起,组成了三千人的谢族兵团。他们分出一百主力队伍,翻山越岭,到达一条荒凉的马道前。
谢照策马站在夕阳下,纵目远眺,问道:“谢一会来吗?”
盖大全身伤痕累累,顾不上休整,也来到这处汇合点,忧心忡忡地看着来路。
谢照又问:“路线是否安全?”
盖大点头:“我在巴图车行当了几年的总把式,跑遍了整个北疆,哪里有近道,哪里有密道,我都一清二楚。谢郎请放心,这边的马道荒凉了十年,等会阿驻和小飞他们走过来,华朝追兵想赶上来,恐怕也不知道怎样探寻到足迹。”
冷风吹得黄沙掩盖住了路面,淹没了一切痕迹。
一列长队蜿蜒而来,盖大纵马接上,亲信阿驻大声说:“盖大哥,我们逃出来了!三百口人家,一个也没落下!”
盖大忙问:“谢姑娘呢?”
阿驻抓头道:“我走的时候,谢姑娘已经炸断了河岸口,引水浇灌护城河,拖住了阎海的军队。她留在城头,用卓公子作人质,与阎海对阵。我急着与你汇合,跑了出来,后面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盖大拍拍阿驻的肩,道:“辛苦了。”
谢照听后不语,仍然站在树下等待。
第二批回来的是盖飞的少年团,前后共计两百人,骑着脚力强劲的战马,脸上兴奋之情持久不散。一见着大哥,盖飞就跑上来,哈哈笑着说:“师父想的法子妙啊!声东击西,不仅搅乱了巴图阵营,还趁着精兵出战,没法保护赵大肚子时,让我们抢到了三座粮仓!”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指着身后,向谢族军展示他们的战利品——一辆辆青马车拖着的粮食谷袋,甚至还有几筐的萝卜,想必又是马辛家的庄稼遭殃了。
谢开言唤盖飞带上两百少年军连夜出城,奔赴巴图阵营,守在了营口。巴图守军没有接到战令指示,都去了营田耕种。盖飞拨出二十名机灵小伙留在营外以通传消息,自己带人长驱直入,放倒赵元宝赵老爷家的掌柜及挑夫,将赵元宝辛辛苦苦囤积了两年的粮食抢劫一空,简直称得上轻车熟路。
众人见军备粮草都有了着落,群情振奋了不少。
盖大拍拍盖飞脑袋,说道:“你师父还没回来。”
盖飞大叫:“什么!”
盖大压低声音说道:“别吵,谢郎也在这里。乱了他的心,后面的撤退更为难了。”
盖飞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荒树旁立着一道黑色身影,长眉凤目,端的是俊逸非凡。他弃了自己的兄长,催马走到谢照,抹去满脸的脏污,拱手作揖道:“谢……谢郎?”
谢照看着一身风沙的盖飞,道:“正是。”
盖飞不自觉地拍拍身上衣衫,将头发顺好了,大声道:“很高兴见到你。”
谢照不再看他,转眼对着如血残阳。
盖飞挺起胸膛,说道:“我在连城镇前后跟你交过五次手,都输给了你,因此心里对你佩服得紧。第一次这么近瞧着你,我觉得很荣幸。喔,忘了介绍下我自己,我叫盖飞,是师父的徒弟……”